大明弘治十五年二月己酉,殿试。
清晨,日光渐明,一点点褪去紫禁城的朦胧肃穆,连片成城的琉璃屋宛如长龙,龙头核心的位置,便是奉天殿。
三年一次的科举取士,历经童子试,乡试,会试轮汰出来的两百多精英,将在这里迎来科举中最后一场考核。
相较于大海捞针的前几场,殿试反而非常平和:不淘汰,只排名,进了殿试,便可以说两只脚进了官场,是以不分年长年幼,贡生们脸上都难掩喜意,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等着礼官唱名而入。
此时却有个人急得跳脚,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东张西望,却不敢作声。
旁边一中年贡生见他站没站相,左扭右拐,道是这位年轻的同年登科激动,不免生了安抚之意,凑过来低声道:“同年站好了,莫被巡场礼官看到,参你一个御前失仪,白折了一身功名!”
那人听有人搭讪,身形一顿,倒是乖乖站好,矮着身子,一点点挪动脚步,凑过去神神秘秘的问道:“你好呀,今年是哪年?我是谁?”
贡士两眼一瞪,常听说中试之后得失心疯的,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年月姓名都忘了,虽是前言不搭后语,却生的高大英俊,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却犯了癔症,真是可惜。
心里这样想着,还是柔声道:“今年是弘治十五年,待会唱名的时候,叫过陆经的下一位便是你了,记住了!”
那人听到弘治十五年的时候便开始不住念叨“真穿了真穿了”“就不该熬夜”,一听说叫过陆经便是他,不免神色紧张道:“陆经?为啥?”
中年贡士听他刨根问底,面色发热,指了指自己:“今科愚兄会试便是末流,倒委屈贵同年做了孙山。”
那人听完也沉默了,难怪俩人站在长队最后面,感情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场面略略尴尬时,殿前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响,随后便是中正浑厚的声音传来:“本官唱名,不得喧哗,贡士入殿如仪,陕西康海”,排头一位贡士赶紧出列,对着礼官做完揖礼,便在小宦官的引导下入殿寻座。
那人等得不耐烦,眼见得前面还两百多人呢,又凑到陆经旁边低声问道:“陆大哥,这场考啥?”
陆经不理他
开玩笑吗,那阴沉着脸的巡场御史和拿着刀枪剑戟的大汉将军你是一点也看不见啊,这被逮住功名没了不说,还要上邸报的,教恩师和提学看到乐子可大了。
不过陆经也着实心疼这年轻人,便从喉咙轻轻咳出两个字“策论”,便目不斜视,再也不看他。
那人一听考策论,倒是心下大定,所谓“策论”,便是朝廷以皇帝的口吻向考生问策,考生们则以书面形式答题奏对,这里面的门道,更倾向考生对时政的理解,也是皇帝和人老成精的考官们确定你有没有真本事的重要途径。
那人心说哥笔试第一面试第二,只要不写八股,倒是好说,问题是我咋一点这人的记忆都没有?先把殿试糊弄过去,好歹弄明白自己是谁。
唱名礼官叫了两百多人,声音依然洪亮,那人不由啧啧称奇。随着入殿贡士越来越多,他和陆经也逐渐靠近奉天殿,眼见的前面人越来越少,他也紧张起来。
“江西陆经”,陆经一听便上前一步,对着礼官作揖:“学生在”,说着还回头给了那人一个眼色,便跟着小宦官进殿了。
那人站了快一个时辰,好容易等到陆经,便睁着一双大眼,眼巴巴地看着唱名礼官,礼官见他是最后一个,眼睛还颇有神采,暗暗点头,对着名册最后一人,中气十足,声若洪钟:“北直隶,陈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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