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来盯着他,目光冰冷探究,“每次怀罪的药效过去后,你说于顽由于短暂性的精神错乱,可以对他施加引导干扰他的记忆,但其实引导过后的成果也是短暂性的,你知道这一点吧?”
谈进转了转眼珠,答道:“本来就是神经类的药物,一些症状也说不准的,但你的干扰不是有用吗?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对你给予的记忆深信不疑不是吗?”
裴野来轻轻笑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小鱼丸拉住他白袍子的手,颤着对他说他们可以当朋友,但前提是要帮他找到荆澜生,就算是尸体也要找到。
“都是骗人的好手。”裴野来叹了口气,“谈进,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做无用功。”
谈进笑意僵在脸上,黑眉上的大痣跟着表情不受控制挑动,“什,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被注射怀罪的人是他,但耽溺幻象的人是我们,你以为你做成了一桩伟大的实验,我以为能收服他的思想,但我们都在做无用功。”
“不是!我没有做无用功,我的实验比你的幻想要接近现实得多。”
“幻想吗?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裴野来轻飘飘道。
谈进自知失言,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要怀罪的实验继续下去,我能保证我们都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我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是不是非要驯服这头不服管教的猎物不可。”裴野来重新盯向监控视频,“耐心已经给得够多了,再没有点好兆头出现,我会杀掉所有参与者,来结束这场游戏。”
谈进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裴野来做得出来这种事情,裴野来就是那种玩得不好会掀掉所有人的桌子的那种人,相比于他,谈进更能轻松掌握荆澜生,只需要把于顽握紧在手,荆澜生就是个牵线木偶任人摆布。
监控这头,荆澜生被逼进了死角,不复刚才一拳一个的迅猛之势,现在就像个落水狗一样被打得节节败退,一个不知轻重的疯子,一个不还手的傻子,结果会怎么样显而易见。
最后一记重拳下来,荆澜生倒地,于顽的手掐上荆澜生的脖颈,不知道是谁的血糊在于顽的双手,跟着他用力的手指印出血印,荆澜生双手受伤严重,只得双肘并拢往外撬,在于顽惊人的力道下却纹丝不动,于顽手越收越紧,血痕中泛上瘀紫。
呼吸不顺,缺氧,荆澜生恍惚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同样被怀罪操纵的小鱼丸,同样被紧紧掐住的自己,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又陷入同样的僵局,这次他会醒来吗?
越来越紧的手好像在预示于顽没有醒来的迹象,荆澜生艰难睁开被血糊住的眼,还未看清就感觉什么滚烫的热流滴落在脸上,双眼聚焦,荆澜生看清了上方同样痛苦的那双眼睛,被泪蒙住的黑曜石。
于顽想不过来这副躁郁的身体会不合时宜地让泪腺挤出眼泪,又或许是能想明白,因为他正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用痛觉来博取一点点在脑中重复出现的清明。
那点清明凿着剧痛的脑心告诉他,下面的人是很重要的人,不能被药物夺取神智,重三遍四地,去伤害他了。
嘴唇破裂,热血决堤,于顽和巨大的痛苦撕扯,把掐住荆澜生的双手往回撤,然而和自己的博弈却是缓慢又成效甚微的,荆澜生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脸也因为供不上氧而发红泛紫,于顽痛吼出声,猛地埋首,鲜红的唇齿开始撕咬自己紧抓不放的双手,不知道咬到哪条筋脉,鲜血喷涌而出,一瞬间像是染红了两个人的全部世界。
而监控里就像是于顽在撕咬荆澜生的脖颈一样,谈进瞪大了眼睛,裴野来也丝毫未放过地审视着。
于顽的手因疼痛松开一点点,荆澜生得以呼吸一大口空气,但紧接着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突然被钢叉狠狠贯穿一样,他看到于顽像发疯一样啃咬自己的手,热烫的血液喷流如注,一切都像是附身的恶魔在疯狂献祭人体一样残暴血腥,血混着泪滑下荆澜生的脸颊,他伸出几近断裂的手去蒙住于顽沾满鲜血的唇。
“于顽……于顽,没关系,别咬自己……”荆澜生声音完全嘶哑,只能在于顽耳边发出迟缓的气音,一遍遍重复着:“不要咬,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于顽艰难避开他的手,却无法控制仍有巨大伤害欲的身体,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已经聚不起力再伤害荆澜生,但他体内毁天灭地的暴虐欲还在疯狂叫嚣,于顽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完好的手臂,一下又一下地砸头撕咬,手上的痛感和脑里的才能相互抵消一点,忽然后颈被不容拒绝地按住,于顽侧脸被紧紧按在荆澜生肩头,耳边是荆澜生模糊的呢喃:
“七七在这儿,难受就咬我,七七不怕,你也别怕……”
于顽感觉眼睛里源源不断地在流出什么,烫到心尖又涌向四肢,是泪,好像又是血,因为自己只能看到血红的一片。
孩童时期、致命针剂、密林竞赛、生死逃离、失控、鲜血、死亡、七十七、改良剂、后遗症、白玉无瑕、大火爆炸……一切一切膨胀加速在于顽脑中爆开,于顽像是密闭空间里不断受到挤压的实验鼠,四肢百骸和大脑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巨压狠狠爆开,迫切的发泄欲让他想站起来去撞一面坚固的墙,但整个人却被死死按在荆澜生身上,急火攻心的于顽狠狠一口咬在荆澜生肩头,霎时间浓郁血液浸透布料成滩往地上流,从荆澜生几变的痛苦神色能猜出这一口惊人的咬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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