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裙子的。”
杨夫人大叫一声惊醒,旁边的侍女跟着吓一跳:“夫人?”
杨夫人一边捯气儿一边跺脚:“停车,停车!”
侍女连忙吩咐马夫:“快停车!”
杨夫人撩帘子探头在大道上寻找,侍女被这不斯文的姿势惊得说不出话。杨夫人顾不上许多,只看见马车后面方向,真的从容踱步走来一个白衣道士。杨夫人奋力探身子出去看,那道士安然自得的步伐丝毫未变,直至杨夫人看清他的脸。+
梦里天人似的道长,在梦醒后对杨夫人微微一笑:
“夫人,您身后跟着个姑娘。”
“蓝色裙子的。”
杨夫人不是没找过阴阳生来看。后宅闹鬼,肯定是女鬼。但衣服颜色不好猜。反正要么白色要么红色。一群神棍,一个说对的都没有。杨夫人就看着他们像模像样地胡乱摆弄,一次都不管用。知道的人不多,当天晚上除了杨家男人也没什么下人见过那个南曲的小姐。说来可笑,男人做的孽,女鬼要跟着她。鬼也欺软怕硬。
可是这个陌生的道长说,蓝色裙子的女人,跟着她。
杨夫人几乎扑出马车给道长跪下:“仙长可有解?仙长可有解?”
侍女跟着下马车扶着杨夫人,白衣道士向后退一步,优雅行礼:“仙长不敢当,在下纯阳吕自牧,或可帮夫人。”
杨夫人命令女史先让后宅回避,领着吕道长进入那间房。奢靡绮丽的房间,熏香点得犹如雾霾,遮不住满室诡异的血腥气。一进房间杨夫人都忍不住呛了一下。厚重的香雾在空中流转,凝结,四散,吕自牧盯着那个方向看,杨夫人甚至都看出不对劲:“道,道,道长……”
吕自牧伸手把杨夫人拦在身后,还是平静地看着。满地熏香的香炉突然烟雾暴起,更加浓重的白烟汇聚,几乎成为一个人形,杨夫人吓得夺门而逃,侍女们跟着尖叫,女史眼疾手快关上房门,只把吕自牧一个人关了进去。
杨夫人全身如筛糠,抱着膝大哭。女史和侍女们跟着瑟缩,不寻常的尖叫引来了刚进府门的杨家大公子。他皱着眉进入后宅,喝道:“不成样子!”
随即对杨夫人行礼:“母亲,您又引江湖术士进门了!这些怪力乱神不可信,您只是缺乏休息,去曲江池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说着伸手要拉开门把房中江湖术士赶走。侍女们不敢拦,杨夫人抓着他不让他给道长捣乱,杨大公子非要开门不可:“朗朗乾坤,我倒要看他弄什么鬼把戏!”杨夫人手伸一嘴巴打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杨夫人苍白着脸,盯着杨大公子冷笑。这是她自己生出来的男人,男人是不害怕的。老的小的皆以为是理所当然,所有的恐惧全都砸在她头上,只有她害怕,只有她疑神疑鬼,只有她上当受骗。
“杨休羽。你要么滚蛋,要么在这里等着。”
杨大公子也被母亲打懵了。接近疯狂每夜都睡不着的母亲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他,吓得他后退几步,甚至迸发出一个念头:后宅的女鬼,说不定就是母亲。
房门爆开,房中呛人缭绕的熏香全都消失。吕自牧根本没开窗,因为窗户全都从外面钉死,这间房没有第二个出口。可是烟雾全都不见了,清清爽爽。
白衣道士站在房中央,表情平静,目光扫一眼人群,又仿佛谁都没看:“宅中已经太平。只是……不要再出横死之人了。”
吕自牧不知道这帮人听不懂得动,又理解到哪里。他背着剑径自离开,什么都没要,什么要求都没提。杨夫人突然拉住他:“道长留步,道长在哪里驻锡?”
吕自牧目不斜视,拂袖而去。
越是这样,杨夫人就越是找他,甚至惊动了杨府卿。杨府卿对杨夫人说:“你疯了。”
杨夫人是快疯了。她偶尔分不清自己和三曲里的鸨母到底有何区别。三曲是窑丨子,杨府后宅难道不是?杨夫人对杨府卿笑了:“夫君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还想把道长引荐给夫君,让他帮夫君看看腿。”
杨府卿突然暴怒,一把掀翻桌案,疾走出房门。杨夫人盯着夫君的背影,他在干嘛?在努力展示自己正常的行走么。可他就是跛脚呀,从小就跛,睡觉都穿袜子,说是脚腕子不能受凉。本来跛脚是不能参加科考走仕途的,所以这是个秘密。杨夫人笑一声。
杨夫人决不放弃。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个浮木,双手指甲扎进浮木里也不会松手。第二天她就找到了那个道长,样貌出众的道长正在炉饼摊前排队,杨家家丁扑向他,就像扑亲爹,热泪盈眶。
杨夫人过于胡闹,杨太府决定整治家风把她送去曲江池好生疗养。平日里对杨夫人毕恭毕敬的女史仆妇们架住杨夫人拖着就往马车上送,杨夫人披头散发,动弹不得。杨太府只是重复:“你疯了!”于是所有人都相信,杨夫人疯了。
家丁拥着吕自牧走到后门口,正撞上这一幕。杨夫人看吕自牧,吕自牧看杨太府,稍微一歪头,拔剑瞬息之间用剑尖一敲杨太府的右脚踝。
一切发生太快,护院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杨太府的脸色红白不定,似是想发怒又是很疑惑。白衣道长收剑,对杨太府一行礼:“太府家里忙,敝人告辞。”
说罢,梯云纵蹬风入空,消失不见。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