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伟出院第二天下午,顾梓奇跟伟伟老生常谈一再重复说:“你病好后要加强锻炼,不能当温室里的花,不然身体永远都强壮不起…”尔后坐夜班车走了。
新学期,伟伟的身体因为极度虚弱导致频繁生病,不得不三天两头请假。入冬后,气温降低,伟伟更是随时病得起不了床。表姐气咻咻地说:“你又不在家,我去买菜时,只能把伟伟一个人反锁在家里,搞得我随时提心吊胆的,还不如我带着伟伟回老家调养,村子里干净,空气好,菜新鲜,猪鸡都是自己养的营养好,回去我就天天煮鸡给他吃,还有两个月就杀年猪了,到时,我把最好的肉都做给伟伟吃,我就不信他恢复不过来。再说,年底了,家里也忙,千头万绪的,有很多活计你姐夫和杏儿都做不来,非得我上…”
若霞满眼噙泪,抓着头皮说:“也是啊,我也快疯了,你看我不是出差就是下乡,根本没时间照顾伟伟,你就带着伟伟先回去吧,好好给他补补。”
离放寒假还差三星期时,若霞跟学校请了假,让表姐带着伟伟回老家去了。
元旦后,年关将近,公司很多工作都不能正常开展,若霞便以孩子在老家情况不太好为由,跟公司请了假。
若霞先到表姐家接伟伟,看到表姐一家把伟伟带得那么好,宠得就差上天了,若霞感激得只差给表姐一家磕头。尔后一再央求表姐和姐夫,无论如何,表姐再帮带一年伟伟,因为伟伟身体实在太不好,不放心交给外人。
表姐和姐夫极不情愿地回答若霞:“到时候再看咯,主要是桃儿今年要升初中,事情比往年要多些。”
回到荣巴,一家人团聚,本应不亦乐乎。可是若霞的第六感却残酷又敏锐地提醒着她--顾梓奇变了。如果说,先前顾梓奇的心里只住着若霞,那么现在,他的心已经不再纯粹,绝不!感觉真实又玄乎,却又无法掰开揉碎说出个子丑寅卯。
又因若霞太想念伟伟了,看着伟伟终于活蹦乱跳眉开颜笑,她欣喜万分又神经紧张,生怕在这滴水成冰的冬天里,哪里没照顾到位,伟伟又病了,那这年就没法过了。所以,若霞一天到晚一门心思都关注着伟伟,哪里还会去深想顾梓奇为什么变了,变成啥样了。
顾梓奇也心疼伟伟得不行,连跟伟伟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说实话,他真想狠狠地责骂若霞把孩子带成这样,又是生病住院,又是生病请长假,连书也没法正常读,期末考试都没能参加。但是看着若霞对伟伟心疼得恨不能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他又不好得再说啥,只能把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咽进肚里。只是敲山震虎地讲了个案例。
他说:“在春都发二手变压器给我的王老板有两个儿子,他十四岁的大儿子就是因为四五岁时,夫妻俩忙生意,没细心照看,儿子在玩爆竹时炸到了眼睛,现在两只眼睛加起来,视力还不到一点零,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视力还在下降。王老板圈着十几亩地,盖着大厂房,开着别克车。可是一提到他大儿子,一个大男人,声音都是哽咽的,他说他老大太可怜,他埋怨媳妇失职。鉴于大儿子随时会失明的恐怖压力,夫妻俩又生了二胎,现在小儿子八岁多了,孩子自出生起,王老板不准媳妇离开孩子半步,只要孩子跌了碰了,王老板就瞪着媳妇凶:‘我的小儿子如果再有半点闪失,我决饶不了你,你给我记牢了!’我也一样,伟伟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若霞紧咬嘴唇看着坐在身旁看电视的伟伟想:“既然伟伟在你心里如此重要,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留在家里专心照顾伟伟,而是逼着我出去打工?还有,王老板逼着媳妇去打工了吗?肯定没有,不然,他不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若霞硬吞下这些话,是因为,只要这些话一出口,蛮不讲理的顾梓奇定会立马会狗急跳墙甩锅砸碗地和她干架,怎能让伟伟看到这一幕,绝不能!
一天早晨,若霞因为忘记头晚要放空水龙头,水管就被冻上了,没办法做饭。到了中午,迟迟不见顾梓奇回来,若霞便去文印室找顾梓奇。一脚踏进文印室,竟撞见顾梓奇和小罗在同食一盘炒饵块。若霞的血液呼啦就涨开了,她正气得不知该怎么办,小罗却镇定自若地站起来解释:“今早太忙了,早饭都没吃就干到现在还没干完,先跟顾大哥蹭点饵块吃,等下我干完手里的活,我再出去吃午饭。”
怒火中烧的若霞瞪着顾梓奇很不自然的表情,转身走人。顾梓奇也没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追出来跟若霞解释了,亦或吵架了。照旧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忙得不亦乐乎吃睡正常。
顾梓奇不提,若霞更不知如何开口,只有独自翻来覆去前思想后。回顾历史,就顾梓奇一贯对劳苦大众的那副菩萨心肠来说,员工来分食点他的盘中餐还真没法上纲上线。
就拿保姆来说,在若霞家干过的保姆至少七个,每一任保姆到来,顾梓奇都要跟若霞说:“工资可以比市场价高出五十元,毕竟人家从农村来城里打工不容易。”
若霞让保姆春玉每天手洗一套儿子的衣服,顾梓奇说:“孩子的衣服两天换一套就好了,人家天天用手搓洗衣服,太辛苦,没这个必要。”
若霞让保姆每天拖一次地板,顾梓奇说:“其实家里也没那么脏,一周拖两次就行了。”
冬天到了,若霞提出给保姆一百块钱让她添点冬衣冬鞋。顾梓奇却非要若霞买羽绒服毛皮鞋给保姆,理由是保姆绝对舍不得买质量好的。
有保姆偷了家里的钱财逃之夭夭,顾梓奇说:“算了,就算找到人,她也赔不起。”
冬天即将来临,若霞踩着小凳摞大凳费力地挂厚窗帘未果,只有四处找顾梓帮忙,却发现他在打字员的寝室大刀阔斧地帮她们挂窗帘,若霞一下子就笑得直不起腰…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总之,若霞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善良的人了,而顾梓奇居然比她还善良无数倍,这让若霞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日子久了,若霞强烈又深刻的感觉到,除了对自己,顾梓奇对谁都仁慈温暖,心肠好得足以令若霞崩溃和垮塌。
比如若霞炒菜盐重了点,顾梓奇皱着眉头说:“这么咸,怎么吃嘛”。而遇到保姆把猪肝切厚了,至到炒老都没炒熟时,顾梓奇会宽和地笑笑说:“没事了,能吃多少吃多少,实在吃不了就倒了。”
比如说,若霞被卖鸡的小贩暗中调包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三个小时都没法吃时,顾梓奇毫不客气地嘲讽她:“看看你买的鸡,怕是有八十岁了,狗都啃不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买的!”而保姆在家把排骨炖焦了,顾梓奇只是淡淡地说:“糊了就倒了吧。”
又比如说,若霞包饺子馅调干了,他不满地说:“这馅没弄好,口感不行”。而保姆包饺子连肉都没剁碎,顾梓奇却温和地说:“这次的猪肉没弄好,有些嚼不烂。”
更别说,在没有保姆的空档期,若霞每天手洗伟伟的衣服裤子,每天拖一次家里的地板,顾梓奇竟却视而不见了。从没温情脉脉地对若霞说过,孩子的衣服两天换一次就够了,地板也不用天天拖之类的暖心话。
合着除了他的结发妻子外,谁都不能也不应该在顾梓奇这里吃苦受累,哪怕她们是拿了他的工资,什么狗屁逻辑?
若霞到底被一而再,再而三作妖的顾梓奇激怒了,正色质问他:“作为一个妻子和一个母亲,我是该维护自家的利益还是该无底线地顾及丈夫的面子?”
顾梓奇铁骨峥峥地回答:“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
若霞气得头晕,狠狠地回敬:“合着你这种人就不该成家,打一辈子光棍,完了赚个功德圆满,上天成仙!”
他轻蔑地说:“你根本就是个思维不正常的人!”
若霞毫不示弱:“算了吧,我看你才是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他就愤懑无比地瞅若霞一眼,扬长而去。
这样对待自己最亲的人,你说他顾梓奇不是缺心眼就是欺负人了不是吗?
可问题是,哪怕若霞占了所有理,最终却次次惨败给胡搅蛮缠的顾梓奇。时间长了,若霞不敢吵也不想吵了,又吵不赢,还不解决问题,吵了何用?
这一次,若霞理智地不卷进无聊的争吵和斗气中,她不仅问都不问,还马大哈地开导自己。
两年前第一次在文印店里看到黄黑瘦小的农村女孩小罗。顾梓奇就在背地里跟若霞说,小罗是小吴(顾梓奇的员工)去下乡时在村子里交的女朋友,来荣巴投奔小吴好几个月了。
小罗小学文化,在荣巴无亲无戚,一时找不到工作。修理部没有适合小罗做的事,顾梓奇就安排她来文印室边打杂边学习,有时也叫她去家里打扫卫生。小姑娘很勤快也很好学,学了两个来月,已经可以独立操作电脑,处理一些简单的文稿了。既然如此,若霞还能多想什么?
只是那盘炒饵块老是飞碟般在若霞脑海里翻转,若霞劝自己站在小罗的角度再思量。也是,作为一个只有小学文化来自穷乡僻壤的女孩,能在城里过上白领的生活,对老板肯定是俯首贴耳,惟命是从,一旦发现老板随和又善良,家教缺失的她就没什么尺度了。所幸她有男朋友。若霞彻底偃旗息鼓,毕竟生活不易。
春节照例又回到顾梓奇的老家。这一次,顾梓奇非但没再叨叨叨地数罗若霞天天跳槽换工作,反倒因为若霞能在大城市站住脚感到很高兴的样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逛大街做春节客拜大年,其乐融融欢乐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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