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半岭垂眸,你的,额头,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的。
他突然起身,灰尘扑腾,惹得米若昧咳嗽几声。卢半岭第一次如此强势地拽着米若昧往外走。你要做什么?米若昧隐约察觉他隐藏于沉默之下的愤怒,连忙问。
他们挤过细缝,站在仓库门口,背光中黑暗淹没了他的神情,是是,卢,卢闲空,搞的的,是不是?
那是我和他的事情。米若昧带有安抚意味地轻按他的肩膀,不要生气。
老早听到里面的动静,卢咸空在门口等着。此时他出现在门口拱火,就是我做的。
卢半岭挥拳就要打他,结果揍到了米若昧身上。她来不及呼痛,抱住卢半岭的手臂,我已经打过他了!你冷静点!
空气凝滞,只有卢半岭呼哧呼哧地喘气声。
或许被过分的沉重刺激到,米若昧哭道:我也不希望你离开啊。我还不希望阿木,方婷,春梅,二瓜他们离开但是没有办法啊,所以只能接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聚好散嘛。她抽泣一下,都怪你不然我不会哭的
卢半岭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头顶上。这是他发现自己原来比她高很多。你你别别哭了。
卢咸空打量着他们,眉头渐渐攒到一起,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过吗?
然而两人都不理他。米若昧推开卢半岭,大嗝,大奶奶着急,快去。见卢半岭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块,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记得换件衣服。
只剩下卢咸空和米若昧。孤零零的树杈在风中摇晃,两个小而圆的身影走在路上,影子斜斜拉长。
半晌,卢咸空踢着石子,像是和第三个人说话一般说:我会给你写信的。
米若昧诧异地眨眨眼,啊?
啊什么啊。不要就算了,省得浪费小爷我的时间。
好啊。
哼。
这个冬天,米若昧格外无聊。雪花似乎承载了她的思量,茫茫地铺了一层又一层。凛冽的风吹得窗户纸扑朔朔地响,终于在过年前一天吹破了窗户纸。
今年过年不回老家,米家一家要留在庄子里看守。春节第一天一早,米长工差使米若昧去请谈先生。米若昧一脚深一脚浅地到了私塾,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院。谈先生正在烤红薯,她来的时候正好烤好了,一大一小蹲在火炉边分享着一颗红薯。
谈先生,你怎么不回家过年?米若昧呼呼地吹着红薯的热气。
谈先生咂嘴,没有家。
没有人没有家。
先生我没有啊谈先生长吁一口气,若昧啊,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谁取得?
先生。
对。取自《道德经》,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
先生和我说好多次了。
呃,是吗?
每次先生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都会说起这个。
哈哈,看来先生老了。谈先生笑道,总是憋在心里不好反正若昧也能保守秘密,那我就告诉你好啦。他面色一正,语气凝重,刚要开口,米若昧拍拍手,吃完啦,走吧,先生。我爹娘请你一块儿过年。
谈先生摇摇头,哎呀呀,坏孩子,跟谁学的。不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回去的路,谈先生几乎是提着米若昧走的,省的她鞋子踩雪踩湿。两人一问一答,声音震得树梢上的雪粉散落。
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河也有损焉;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撄也,恃源而往者也。先生,你会一直在这里吧?米若昧问。
当然。故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
故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聪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先生,我娘说要给你做媒。
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谈先生摇头晃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我觉得只有公主配得上先生。在米若昧心中,公主乃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读书识字,优雅端庄,兴趣高雅。
你有时候比你娘更吓人。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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