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同您的话,林先生。”
这番话大大出乎那先生的意料,“的确有可以节约的地方……”“那么……”那先生连忙询问,“在哪儿?看在前线正在打仗的份上!我们都尽一份力吧!”
其实,你只是不想从自己袋子里掏钱,所以才找出这么些理由的吧?让人惊讶的是,朱彦今日表现得太过积极。“我会觉得日常出行的方式太过浪费。你们知道,车夫、酒馆、茶楼什么的……”这可太对了。那先生完全同意,使劲儿点头。“但,这里有个困难。”
朱彦补充道。那先生心又往下一沉,但还是等着听下文。“如果上头这些先生继续享受各种舒适方便的待遇,却把学生们的这些东西都裁减掉,肯定会引起不满的情绪,更不用说那些极为坏事的敌对书院,肯定乐意在这上面诋毁我们……”那先生怔住了。朱彦也在看他的反应。他不是很起劲,这无非是在逼自己先做个表率,所谓节源开流从自己做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云云。那先生质疑朱彦:“这个真就能节省出很大一笔银子吗?”
“干脆说,不行!”
朱彦说,“但是作为整个书院的表率……其作用不可估量!”
朱彦随后提出一个决定性的理由来诱惑那先生以身试法自己的提议。他指出这件事一旦宣传开来,必定会名声在外。朱彦让这些先生们想象一下官员和书生们的议论:“东流书院林夫子为赈济前线战事,以身试法,提倡节省”,或者“节省银子——东流书院林夫子为前线战事做出这些事”。林先生虽然知道这里有坑,但还是忍不住生出希望,并同意以自身为榜样,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项提议付诸实践。他对它的成效拭目以待,充满信心。……审议开得并不长,先生们离开时,王正宪单独将朱彦留下了。“你的提议很好。”
王正宪慢悠悠地说道,“但说出这些话,不像你的性格。”
朱彦尴尬地一笑,“我确实想不到这么多,是可远那孩子。”
“……”王正宪一愣,他显然没猜到这个可能。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怪不得,这孩子对官场如此向往,他有这份见地和智慧,在官场中倒也能保全自己了。”
“这和官场有什么关系?”
朱彦不解。“你们都是纯粹的读书人,不像我,成为东流书院院长前,早年间还在朝廷做个一段时间的官。其实,节源开流这项提议,放在官场上同样适用,比如早些年间南直隶就闹过一回这种事。”
“南直隶……小玉也听可远那孩子讲过,我还以为不是真事。”
朱彦一惊。“确有其事。”
王正宪带着一些追忆的神色,“所以,第一场议讲时,你们所有人都提出节源开流,我就知道你们经验尚浅,恐怕我还得再当几年院长,对你们多加磨练了。这倒也正常,这些官场中的智慧,寻常人学来无异。只是,你今日的表现,显然是希望从我手中接过院长的职务,那你就要想好,坐在我这个位子上,将来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很大程度都和官场有联系,就需要这些智慧,你是否能应对得了。”
“您老愿意栽培,朱彦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都绝不后悔!”
王正宪点点头,“这倒不急,可远那孩子给你一个好的开端,他年龄虽小,官场中的智慧并不比我差。你这几日总派人到他那里去,想必也是想拉拢他,多和他接触接触,对你是有好处的。”
听到这话,朱彦老脸不由一红。四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要和一个小孩子请教……“但有一点,你不能收他为弟子。”
“为何?”
朱彦不解地问。王正宪神秘地一笑,“这孩子,早就有人在上头安定的,你我都不够资格。”
说这话时,王正宪刻意将手指了指天。朱彦不由张大了嘴巴。往天指,除了指当今皇帝,也就裕王和景王了!景王病重,且被清流和心学一脉所弃,自然就只剩下裕王。裕王要收于可远为弟子?!“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何执意要保住这孩子,不惜千里迢迢赶往邹平?甚至不论他能否通过院试成为生员,四宗会讲,我都必须要带他前往了?”
“学生明白。”
在王正宪面前,即便是朱彦,也只能自称学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出了山东,这孩子将有大造化啊,你,该珍惜这个机会。”
王正宪说完这话,便捧起手中的茶碗。朱彦当然明白这是要送客,当即拱手告辞。“那孩子……看来我是该上上心思了。”
路上,朱彦沉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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