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很熟悉,杨卿和每次生病,都会反复做这个梦。当下杨卿和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生病了。
再过一段时间,杨卿和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状态的不对劲。
她找了个时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特地涂了点口红,抿了抿,让自己状态看起来好一点,才出门,去找师父说要退役的事。
师父家只有儿子,对女徒向来是当女儿一般对待,加上这徒弟极其耐性,身上有股惹眼的劲儿,多得了长辈几分关注。
师徒二人三言两语,徒弟含着眼泪掏心掏肺交了实底,令当老师的说不出拒绝挽留的话。老太太生前对她辍学颇有微词,但孩子轴,老人深知她心结,无法劝服,留有遗憾。杨卿和打算就是重新读书。
杨卿和垂头丧气,在老师身边,她露出了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会产生的沮丧和不知所措的情绪:我突然间就不知道我在争什么了,我觉得我好累,还蠢,长到这么大,都还分不清主次关系。
老师沉默半晌,说她: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
这行生存艰难,中途退出的太多了。可是这孩子他舍不得。
但他最终点了头,拍着杨卿和的头,很是不舍地嘱咐她以后时常去家吃饭,好好学习,但也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杨卿和抿着唇点头,眼角红红。
和师父说完话,杨卿和没急着走。
她在楼下的电动车上坐着,等着文哥和小师姐下楼,他们是晚上约好了一起吃饭。约饭的人还没等到,等到了别人林临追出来,四处张望,瞧见了人,才站定,由跑改为走,加速的脚步泄露了他的急切。
杨卿和正犯着困,闭了闭眼,提醒自己不能睡去。她还在外面。
可这个时候温度正好,杨卿和觉得浑身懒洋洋。
有脚步声渐近。
同门的脚步声杨卿和都认得,她立刻睁眼,正和林临对视上,困乏的疲惫感让她双眼完全没了平时里的清亮,她瘦了,衬得眼睛更大了。嘴唇颜色正常,但杨卿和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消瘦极了,正面传达出来的病态远比侧面看起来的消瘦更令人震撼。
但她目光仍然平静,似乎形容惨淡的并不是自己。
近来杨卿和手机关机,任何人都联系不到她,林临因分手一事煎熬,却因比赛在即,林临训练走不开,无法寻杨卿和当面挽留。
林临哑声道:你怎么舍得?
舍得什么?是退出职业生涯,还是分手。或许两者都有。
天气逐渐的热了起来。杨卿和心想,这趟门出得不是时候,这大下午的,怎么还晒得人头晕脑胀的呢?
杨卿和没有说话。
林临一直盯着她,慢慢的,热切中带着惴惴的目光在等待中逐渐变暗。
无声昭示着答案。
他低声自言自语:我知道了。
杨卿和叹了口气,你不知道。
她问林临:你知道我们的不同是在什么方面吗?问完也没想听林临答,自己接了下去,是我们打球的需求不同。
我想起以前,你那时候还没抽条,球台太高,你打着不方便,经常踮着脚,被人开玩笑逗弄,你不高兴,铆着劲跟人约球,打赢了,回头就被二叔大骂了一顿,问你知不知错,你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吗?你当时说:如果我输了,那就是我错。我一直记得你这句话。
打球是你定下的追求个人事业发展的途径,功成名就,很多人记得你,是你所愿,我一直都衷心希望,你事业长虹,心想事成。我们认识好几年了,要是没有这些互相了解的基础,哪会比别人更亲近一点呢?
我想如果不是打球,你肯定会有其他拼命往上爬的渠道,你这个人,太有耐力了,又有野心,不管干什么一定都会很厉害。你有心,对自己前途早早开始规划,但我对有没有人记得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赚钱而已,赚到能养家的钱,让家里老太太不那么辛苦,不会为了供我上学而起早贪黑,为了钱不够而时时发愁低三下四。
杨卿和苦笑:我喜欢这个职业,喜欢你,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你是真的伤我心了。
林临往后退,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这一年杨卿和孤身一人,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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