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敛眉颔吹着笛,笛声如流水流淌过她的身体。
她白皙赤裸的脚一次次与荒草尖擦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大约就是这样吧,司马衍胸臆堆满了复杂酸楚的情绪,等他反应过来,泪水已经模糊的双眼,然而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周岁后,你是不能哭的。母后曾这么告诉过他,那一年,祖父被逼死,父皇登基。
遇到宋袆这一年,他才三岁,王敦的头颅还挂在朱雀浮航上任人围观。
而王敦昔日的女人、父皇如今的独宠,平静地吹完笛,赤足踏过草地,来到他身边,替他轻轻拭去眼泪。
“绿珠师父曾告诉我,身为王者和乐伎都需要做到,即使死,也不能流泪,因为那样会不好看。”
宋袆朱唇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剪水黑瞳里流淌着小孩看不懂的神色。
“你将来会成为王,所以,不要哭了。”
这次交谈是司马衍在宫中最后一次见到宋袆,很快,母后和舅舅用群臣上奏迫使父皇将她送走,住在阮家。
那时司马衍才三岁,并没有太多的感怀,只是心里牢牢记着宋袆的话,不能在人眼前哭。记得那日他们分别时,他叫了她一句“宋姐姐”,惹得女郎惊诧又明媚地笑了。
倘若是被母后听到,司马衍觉得她一定会气疯的。
再见宋袆是五年后。
就在司马衍找谢安为自己医治相思病的前几个月,他在青云塔下见到了宋袆。
这时的她已经改名叫宋衣。
她应该已经年纪很大了,她同他那么大时,还生活在洛阳,是司马衍从未到过的故都。
青云塔下,有女如衣。
她仿佛不会老,如母后多年念念不忘的诅咒:那个女人是妖怪。
可司马衍却莫名喜欢上了这个妖怪。
他辗转难眠,只恨自己生得太晚,他应该生在八王之乱的年代,保护这个在乱世飘零的女郎。
……
……
谢安听完这个故事后,久久无语,如果对方不是太子,是他的亲弟弟,那么他一定会将他打一顿,扔到湖里,让他清醒清醒。
可惜,这位小太子已经将他当作心腹密友,如果等司马衍再长大一些,一定会后悔今日的冲动,将这种隐秘之事说与人听。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一个不知所措、爱上宛若妖魅女郎的孩子。
谢安把这种行为归咎于童年某些情感的缺失,让小太子把无处安放的情愫寄托在宋衣身上。
但作为朋友,他还是帮他开了一副宁神茶,并且积极带他去见同龄的世家小女郎。
当然谢安不会带司马衍去见王熙之的,王熙之似乎也没空,她小院里的墨缸还等她写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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