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一)
卓寻雨收到了一封很奇怪的邀请函,邀请她参与一部科幻小说最后一卷的中译英的翻译工作,信是手写的,言辞恳切,解释得很清楚,需要和作者同步进度,为了保密,封闭式两个月,随信还附赠了前面三部的中英版本实体书,黑色的封面印着星河宇宙,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天体物理专业书。
她瞄了眼作者,谭思奇。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信是寄到南亚研究所的,说明没有她私人的地址。卓寻雨再次确认了一遍抬头,确实是写了卓寻雨老师。字体清隽,起承转合刚健又不拖泥带水,不像是什么恶作剧。
让卓寻雨奇怪的是,她是从事古希伯来语研究的学者,虽说也是从事过英翻中的工作,都是些希伯来语学习的工具书,更别提中翻英了。笔译工作繁琐,报酬可以说是微薄,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要求这么奇怪,待遇却又这么优渥的。
卓姐,隔壁波斯语研究室的助理小林路过卓寻雨的办公室,看到她抱着一沓书翻看,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也看《星河》吗?我前三部都看了四五遍了,两年了,最后一本怎么还不出,我快等死了!
这书,很有名吗?还是别让小林知道作者还没开始写吧,卓寻雨好心地隐瞒。
那当然!这绝对是神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科幻小说,融合了密码学、语言学、神秘学,你能想象吗?从历史的纬度讲科幻,小林对卓寻雨没听说过《星河》感到惊奇。
卓寻雨她将信将疑,虽然她从没看过科幻小说,更不明白什么样的小说能够担起从未有过这样的评价。
不过,一切都要看最后一部,如果能圆回来,一切都好说,如果圆不回来,现在讨论度越高,到时候只会摔得越惨。不是没有人这么说,谭思奇写不出最后一卷了。
卓寻雨越听越沉重,这最后一部这么重要,找她干嘛?
当天晚上,卓寻雨熬夜读完了《星河》前三部,第二天,她就和研究所请了两个月的假,然后她拨通了信上留的电话:
你好,我是卓寻雨,前段时间收到了《星河》翻译团队的邀约,我想要加入。
很快就有车来接她,车一路越开越偏,出了市区,上了城郊的山,司机一问三不知,山路曲曲折折,饶得她胃里难受。很神秘,卓寻雨不由有些紧张。车在半山腰的竹林深处停了下来,是一栋尖顶的小别墅。
那司机挠挠头:我就是雇来走这一趟的,虽然不知道您具体做什么,不过我听说这片都是一个高端疗养院。
卓寻雨恍然大悟,看来这个谭思奇先生也不年轻了,身体不好,希望他身体能够撑得住这么密集的高强度写作。
谢谢你。
卓寻雨下了车,往那栋哥特式的建筑走去,雪白的墙体和灰褐色的尖顶,在翠绿的竹林后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山里是寂静的,这楼门口倒是挺热闹的。
门口停着好几辆车,有人进进出出地从后备箱搬出什么东西,往楼里面搬。不知谁说了句:卓老师来了!
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卓寻雨看来。
足足有两个卓寻雨高的壮汉赵哥没收了她所有的电子设备,还用几个奇奇怪怪的设备从头到脚地扫她,赵哥伸出的手臂比卓寻雨的小腿都粗,人也寡言,编辑小姜是个戴眼镜的活泼女孩子,有些担心地走过来。
卓寻雨轻轻拍了拍她,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安全检查完,小姜带卓寻雨上楼去见谭思奇。
小姜话不停:谭先生人真的很好,当时没几家愿意出版只写完第一本的《星河》,我们新月出版社就是家小公司,我们社长很喜欢这个故事,拍了板,我当时刚毕业出来工作,第一次当图书编辑,稀里糊涂的,谭先生从来不生气,《星河》后来那么火,那么多其他出版社邀约,谭先生应是没有换公司,还让我继续跟他的书
她的脚步在通往阁楼的楼梯前停下:谭先生喜欢安静,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楼梯一直走到底就是了。
一个住高级疗养院的和蔼老人就这样出现在卓寻雨的脑海里,她一口气连跨两级台阶,脚步轻快,研究所尽是这样顽固又可爱的老学究,想必她和这位谭老师相处起来也会得心应手。
走到尽头,卓寻雨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砖色壁炉,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烧着柴火,发出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她把手靠近感受了下,是真的壁炉!
卓寻雨博士是吗?一双穿着西装裤的长腿轻轻点地,背对着她的办公椅轻松地转过了过来,是男人年轻的脸庞。
卓寻雨才注意到另一侧:谭先生您好,叫我卓寻雨就好。
卓寻雨惊讶于眼前男人的年轻而英俊,人舒展地仰靠在椅子上,虽然没有起身,但也不让人觉得倨傲,谁叫他有一张柔和得很难让人生气的脸,面上不露什么病态,并不像是需要长住疗养院的样子。
一样,谭思奇就好,看到我,你似乎很惊讶。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是有点吧,我在想如果把谭先生的照片印在封面上,书估计会卖得更好。
谭思奇摆摆手:最好还是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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