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府宅。
谢迁养病已经有半个多月,他是不是生病已经不重要了,甚至也没有来探病的,似乎连之前那些以他马首是瞻的臣僚,现在也将他当做瘟神,生怕跟他牵扯过多。
这天李东阳登门来,谢迁甚至先让府上的仆人去告知,让李东阳避讳一下,在李东阳的坚持会面之下,二人才在谢迁的书房内相见。
“于乔,你也不必如此颓丧,若是陛下明察秋毫,或许用不了多久,你的事就不会再有人计较。”李东阳先出言安慰。
谢迁道:“我的什么事?”
针锋相对,用言辞去找回场子,那是谢迁所擅长的。
李东阳也有些无语,也大概理解谢迁这些日子大概是憋坏了,说话都不顾亲疏远近,甚至要跟他针锋相对。
李东阳道:“不过,目前朝中六科的同僚,已有参劾你的举动,你也应该知道是为何。我眼下已能确证,王伯安从威宁海出兵,算日子进兵草原也有六七日,这几日或者有战果将会传回来。”
“那就是说,我是该束手就擒了?”谢迁也有些无奈。
皇帝调查他,就是由他联合一群言官去参劾王守仁擅自调兵给张懋为引子,背后还有他对户部布置不配合张懋出兵,对皇帝的命令阳奉阴违……
如果王守仁在草原上取得战功,那说明这次的参劾纯属扯淡,皇帝更有理由把他谢迁给撤换掉,甚至问罪。
李东阳坐下来,态度很决绝道:“于乔,没人会论你的罪,就算是陛下也不会。你没做错什么,无非是此番相争,我等站在了张秉宽的对立立场上,而他又借助势头,把场面往他那边倾斜而已。此番多路人马出兵,结果难料,难道他能每一路都破敌不成?”
谢迁抬头望着李东阳道:“你也知晓,只要王伯安疆场上有战功,那就是我在恶意中伤,有违为臣之道,至于其余几路是胜是负,与我的事,又有多大关联?”
只要王守仁赢了,他谢迁就要被问责,就这么简单。
李东阳道:“只要战果并不尽如人意,那此事就尚且有回旋的余地,宁夏、延绥和偏关,眼下都有被鞑靼人袭扰的风险,只是在草原上孤军深入,取得再大的战果又能到多大?只要英国公那一路……”
“你是想说,只要张懋在西北落败,那就……”
二人都这是把话说了一半。
李东阳点点头,目光带着几分狠辣道:“王伯安未经朝廷的准允,私下调兵六千给英国公,而英国公在西北若是毫无建树,甚至是落败的话,王伯安最多是功过相抵,而参劾王伯安跟英国公之间私下借调兵马,何错之有呢?”
“那……”
谢迁重新站起身来。
他似乎也听出来,好像只要张懋兵败,那他谢迁似乎就能跟这件事择干净。
“你是想问,英国公西北取胜的机会有多大?其实从陛下的立场,再到张秉宽的立场,都不可能会让英国公于西北取胜,你也该知晓。只要西北的官将再加以配合的话,英国公西北之行无功而返近乎是毋庸置疑的。”
“那落败呢?”谢迁问道。
李东阳道:“只要各路人马不配合于他,且要令他出兵进入草原,各路兵马配合出兵,而鞑靼也要挑一路来打退的话,你觉得鞑靼会选哪一路呢?”
谢迁道:“张懋那老匹夫,真的会带兵进草原?”
“我已找人去参劾他,以他出兵缓慢,且并未亲自领兵出关塞为理由,他如今的作为,甚至连之前的朱晖都不如,想陛下对他本就多有隔阂,这道参劾最多是迎合圣意,逼着他出兵,不是很容易吗?”
李东阳的话,让谢迁也觉得有点瘆人。
谢迁道:“宾之啊,我怎么觉得,这么做,是有些过火呢?”
“不然呢?”李东阳道,“英国公西北带兵,他本就有出兵的职责,否则陛下派他去作甚?他领兵在西北,还想偏安一隅隔岸观火不成?既是要领兵出征,就该奋勇杀敌,这既是陛下对他的期许,也是朝中臣僚和百姓对他的期许,难道他不该如此吗?”
谢迁叹口气道:“可似乎,我们所期许的事情,并不是……人臣所为。”
现在是在期待张懋打败仗,以洗清我谢某人身上的污点,连我谢某人都觉得这么做似乎是有些腌臜。
李东阳目光显得很决绝道:“胜负那是他的事,并非我所愿,如果一个人背负了他能力之外的职责,完不成,难道还要他人来给他背黑锅不成?于乔,派他去西北的人,乃是陛下,可不是你我啊。”
谢迁这会似乎也只能做一些心理安慰,叹道:“说得也是啊,当初我们也是不同意让张懋去西北的,只是陛下坚持,或是张秉宽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我总觉得……唉!算了!”
李东阳笑了笑道:“你安心养病,相信再过几日,你的病就可以不药而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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