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掌柜白得一吊钱,挺乐意帮这个忙,一边写字据一边跟方芩说道:“这个王大力我认得,他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十几年前带着一大家子在我们这儿落脚,就在往南走十几里路的山里安了家。山里头全是石头,田少,这十几年来山里就只有两户人家。”
“还有一户人家?”方芩随口问道。
掌柜点头,拿笔沾墨,说道:“那户人家不怎么出门,还是有人进山找王大力讨债,瞧见隔壁山头冒炊烟,才晓得这山里还有一户人家。”
“这个王大力啊,他刚落脚到这里的时候还挺阔绰,吃喝嫖赌样样都玩。后来估计家底被他败的差不多了,欠了好多赌债,被人差点打死,消停了挺长时间,不过还是隔三差五得了点钱就来赌。现在有了卖姑娘的银子,又够他潇洒一阵子了!”掌柜摇头叹气,吹干墨迹,把字据递给了方芩。
方芩不屑的嗤了一声。
过不多久,王父王母带着一个二十出头,补丁麻衣的妇人过来了。那妇人拎着一个轻飘飘的包袱,干瘦憔悴,布帕包住了大半张脸。
章毓卿瞧见那妇人,心里松了口气。
妇人长着一双秋水般温柔的眼眸,快步走到章毓卿跟前,惶恐不安的看着她。
章毓卿握住了妇人的手,低声安抚道:“春娘。”
王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肉疼不已,“春娘我给你带来了,要了老子五两银子!”
“到底怎么回事?”王春娘心惊胆战的问章毓卿。
章毓卿低声说道:“以后再说。”
“银子呢?”王父没好气的问道。
方芩拍了拍茶馆柜台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王父顿时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抢,方芩眼疾手快的把银子移了个位,让王父扑了个空。
“你!”王父又惊又怒。
方芩笑容可掬,“还请先签个字据。”
王父略识几个字,看了眼字据,悻悻然按了个手印上去,一把夺过了柜台上的银子,抱进了怀里。
章毓卿看着字据上的鲜红手印,轻轻吐了一口气,四肢百骸僵硬的肌肉都松弛下来了。
终于,尘埃落定。
“走。”章毓卿拉着王春娘往外走。
王春娘回头,看着王父王母,忍不住含泪喊了一声:“娘!”
王父跟掌柜借了秤,正忙着称银子,没搭理王春娘。
王母看了眼落泪的女儿,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一走说不定再见不到了,低头擦了擦泛红的眼睛,别过头不忍再看,摆摆手,示意她走吧。
章毓卿拉着王春娘上了陆惟吩咐方墨去买的驴车。
陆昭将马鞍上挂放着的长剑别到腰间,利落的翻身上马,简短的吩咐道:“走!”
方芩一抖手中的缰绳,驴车追着前面的骏马,小跑前行。
初夏的风卷起了车帘,小镇的风土人情渐渐的离章毓卿越来越远。
命运停滞了十三年的齿轮终于在这天又开始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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