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这是赞谁?是说遏必隆他们?”苏麻喇姑接了一句。
“遏必隆、皇后、齐佳裕德,都沉得住气,唯独咱们的皇上,遇事还是欠了火候。”太皇太后不禁叹了口气,颇有不甘。
“格格,这事情就这样结了?如今咱们怎么通知外面?昭妃好歹是一宫主位,不说遏必隆,这钮祜禄氏一族也是枝大叶大的。如今可怎么说?总要通知他们来祭的。”苏麻喇姑很是不安。
“祭?”太皇太后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犯了死罪,没株连已然是隆恩浩荡了,自然不能按妃礼制丧,三日后火化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的脸刷一下变了。
“我就不信,看着她女儿活生生地变成宝宫里的一把灰,他们还能坐得住?”太皇太后放下筷子,“不吃了,传话下去,说今儿的膳食不好,罚膳房总管和疱长们三个月的俸禄。”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的心跳得极厉害,她突然发现自己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大半辈子,可是到头来,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她。
遏府上房钟美堂的内室,遏夫人哭号不停,将屋内摆着的玩器统统摔了个粉碎,手里只抱着东珠入宫前从庙会上买来的一个泥偶,那是一个极可爱的招财娃娃。遏夫人哭了又哭,闹了又闹,却是半点主意也没有,又看到罗汉椅上坐着的遏必隆,见他面上似乎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口气不顺便倒了下去。
“快,快传大夫!”
屋里服侍的丫头、嬷嬷们立即慌了神出去请大夫,唯有遏必隆还算镇定,一面将遏夫人放在炕上平躺,又命人端了冷水浸湿了帕子亲自给夫人敷在额上。
两个丫头左右执扇使劲扇着风。
不多时,大夫来了,立即把脉,自是急火攻心加之暑热难挨,所以一时昏厥并无大碍,开了些降火的方子便去取药。
很快,药煎好了,只是遏夫人却拒而不吃,她看着遏必隆恨恨说道:“你干脆拿根绳子直接把我勒死算了,咱们府上难道都是死人吗?虽然额娘不在了,可咱东珠也不是没人护的孤儿。她有你这个位极人臣的阿玛,就算你不管,她还有我这个额娘,还有我们颖亲王府护着。我这就派人给我兄长送信去……”
遏必隆让室内服侍的众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拉着夫人小声说道:“没用的,东珠的事情,第一个告诉我的,就是你兄长。”
“什么?”遏夫人立时呆住了。
“记得前些日子有天夜里我被传入宫吗?”遏必隆表情严肃,“那一晚,就是因着东珠。”
遏必隆这才将近两日朝堂上和后宫中的事情简要地与遏夫人提了几句,遏夫人听了面色大变,身子更是抑制不住瑟瑟发抖。“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遏必隆握着遏夫人的手拍了又拍:“额娘不在了,你便是这府里的当家女主,凡事要从大局处多想想。”
“不,不能为了大局牺牲东珠。绝不,若是额娘还在,她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她平生最恨你们男人拿自家的女儿、姐妹去牺牲!”遏夫人眼中含泪,悲伤难抑。
“但愿吧。”遏必隆正欲说什么,只听外面有人回报:“大爷来了。”
“进来吧。”
“阿玛!”法喀铁青着脸,进了门看到遏夫人在床上躺着,便又欲言又止。
“这又是怎么了?可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快说!”遏夫人看到法喀便急了起来,“是宫里传来的消息?”
遏必隆也盯着法喀:“说吧。”
“宫里传出消息,今儿一早在宫正司,他们对娘娘用了刑。”法喀说到此处,便低头不语了。
“刑?什么刑?”遏夫人大急,“你倒是快说啊!”
“贴加官!”法喀三个字一说,遏夫人便呆在当场,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
“好狠,她倒是做得出来!”遏必隆的拳重重地砸在案上。
“现在娘娘停在景山观德殿,宫里来人传话,说是让咱们可去看看,看过之后便要火化。”法喀说到此处已然哽咽。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怎么会?我的东珠怎么可能被贴加官?怎么可能被火化?不过才隔了两个月,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咱们额娘刚去的时候,东珠圣眷正隆,隔三岔五地回府,还记得那次省亲吗?那是用了当年皇贵妃的仪仗啊。还有,还有杏花开的时候,那是皇上陪东珠一起回府的啊,他们不是还住了一晚吗?就在咱们撷秀斋啊。皇上,皇上口口声声叫着咱们阿布哈、额布哈的,那可是天大的恩宠啊,这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遏夫人已然无泪,只是满心的惊惧与惶恐,她根本不信儿子所说的话。
夏日的景山,原本风景如画,只是一场疾雨突至,到了夜间在树影婆娑间却透着些许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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