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娘娘,这不合规矩。”春茵、如霞两人是常在寝殿服侍的贴身大宫女,自比旁人有些脸面,她俩也连连推辞。
东珠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她们缓缓说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恐怕如天上的星星难以数清,而这当中又有多少人有机缘可以进宫?宫中太监、宫女少说万人,偏你们几个分到这承乾宫里,这说明咱们有缘分。人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自我入宫三个月来,咱们一起在这承乾宫里共处,多亏你们的照顾,这也是难得的缘分。今日过节,不分主子奴才,都是远离家人寄居宫中,不知何年才能回家过节,今日就破个规矩,大家也自在些。”
都是远离家人,寄居宫中,不知何年才能回家过节。
这一句,道出了大家的心事。
是啊,在宫里,不管主子还是奴才,得脸的还是没脸的,都是远离家人的独行者。
“既如此,大家听主子的吧,别辜负了主子对咱们的体恤。”云姑姑一向老成,见她也如此,众人便纷纷上了炕,围坐在桌前。
品着精致的菜肴,气氛略有些沉闷。东珠便说:“咱们做个游戏,找个乐子吧。”
“听娘娘的。”
“春茵,去取笔墨纸张来。”东珠有了主意,她让所有人画一幅画,花卉鱼虫飞鸟走兽均不限制,只要是她们喜欢的然后叠好放在一个大瓷碗内,再以击鼓传花的方式,乐停花落谁手,谁来抽取碗出的折纸,被抽中的人要说出自己画的何物,然后将准备的礼物送给对方。
这玩法新鲜,大家都聚精会神。
乐停,第一个抽取的折纸的是一向少言的小太监秋生,他从碗里随意取了一张纸展开一看,是一棵树,树上有很多花,可是又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是谁画的?”东珠问。
“是奴婢。”说话的是长得白白胖胖的宫女来娣。
“画的是什么?”春茵凑过来问。
“是奴婢家里的槐树,槐树每到秋天会开满白色的小花,很好看,花香甜甜的。这花不仅好闻好看而且还可以吃。额娘用槐树花做成糕点,可以吃上好长一阵子。”来娣面上是憨憨的笑容。
东珠点了点头。宫中的宫女与秀女不同,虽然也在旗,但是都是下三旗穷困人家的孩子,虽然家世清白,但是难免生活艰难才会将女儿送入宫中,来娣画了一树槐花,应当是想家了。
“来娣,你送的什么?”春茵很好奇。
来娣掏出一个布包,面上有些窘迫。
“娘娘说过,这次准备的礼物不必花费一分一厘的银钱,应当是自己亲手准备的,这样才能体现出心意。只要心到了,贵贱都是一样的。”如霞看出了来娣的心事,虽然大家都是宫女,但是出身、级别也各不相同,在承乾宫中云姑姑是管事姑姑,如霞和春茵是大宫女,所以例银比旁人都高,而来娣她们则少多了。
来娣面色微红,将布包展开,递给秋生:“这是我自己纳的鞋垫,里面絮了棉花,不知道谁会抽到,所以做得大些,你试试,不合脚我再帮你改。”
秋生拿过来一看,那鞋垫显然用了心,针脚很密,摸上去厚厚软软的,也不知是多少层,这样垫在靴子里一定很舒服。他立即双手相握连连称谢:“多谢来娣姐姐。”
乐声又起,闭着眼睛,东珠拨动着响鼓,这一次不知又是谁。
每个人画的东西都不一样,东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精于算计。是的,原本今日承乾宫中只是大家聚一聚,再打赏些银两,意思也就到了。但是白天在太和殿上发生的一切,让她很不舒服,她不愿意相信承乾宫中有人里应外合陷害她,但是她又不能回避,于是她增加了这个游戏。
从画作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思。
老实娇憨的春茵画了一只鸡蛋,她说:“好主子,奴才生平第一次拿笔,手直哆嗦,所以只能画个鸡蛋,主子千万别笑话奴才。”
这便是春茵,单纯可爱。
云姑姑画的是一只猫,虽然有些不像,但是那炯炯有神的猫眼睛倒让东珠心中一动,云姑姑说:“猫之所以抓得住老鼠,是因为它在夜里睁大眼睛,而白天则养精蓄锐。”云姑姑喜欢猫,她说猫有九条命,这东西耐活。
她的画如同她的人,让东珠不寒而栗,总会小心提防。
启秀画的是一只鸟,她虽然没说为什么,但是东珠明白,天高任鸟飞,恐怕她也是向往紫禁城外的自由吧。
那木都的画上只是寥寥几笔曲线,大家都不知那是什么,她说那是家乡的山水。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由此可见,那木都也非庸碌之辈。
最让东珠吃惊的是如霞,对于她,东珠多少是倚重的,她比春茵要沉稳,比云姑姑要亲切,所以东珠对她最是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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