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奭前脚退了回去,后脚褚遂良又站出道:“陛下,户部得那点粮食,也得留着预备赈灾,轻易不可擅动,不然一旦生了灾情,赈济不及时,导致流民四起,那到时必生大乱,臣觉得,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也是出于大义,是为了家国天下,朝廷现在有难处,只要晓谕将士,想必诸将士也能体谅朝廷之不易,当然,臣不是说就让诸将士白流血,臣的意思是,不如就先稍稍延后一段时日,如今已是七月,待九月秋收之后,各地就开始征收赋税了,大部分地方的赋税,十二月份就可押解进京,不如就在等等,左右不过四五个月,等朝廷周转过来了,再行奖赏抚恤也不迟。”
不迟?
好一个不迟?
听的这话,柴绍都忍不住亲自下场,指着户、民两部诸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
按照惯例,在各地赋税押解进京之后,前后要经过三遍核算,在核算完毕确认一文钱不少之后,朝中各部就要制定来年预算,等到各部扯完皮分完钱后,剩下的钱才会存入国库,这一番流程走下来,肯定就到年关的时候了,等过完年,户部再给枢密院拨钱,然后枢密院在核算发下去,等立功将士和阵亡将士的家属拿到钱的时候,估计差不多也都到来年这个时候了。
前前后后最快都要一年,这中间要是再出什么事,要是在扯起什么皮来,那保不齐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呢。
对吐蕃一战,不管是深陷绝地还是全面占优,唐军上下为什么都是勇往无前,除了刻进骨子里的服从性和森严的军法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相信朝廷就在他们的身后,他们相信,只要立功了,那朝廷就有丰厚的赏赐,万一不幸阵亡了,朝廷也会将他们的家眷照顾的很好,所以他们才没有什么顾虑,所以他们才无所畏惧。
这一次和吐蕃的战争,是攻灭突厥之后最大的战事了,各部诸军百万士卒都看着呢,只要朝廷将答应的一一落实,那唐军的凝聚力会在提一个档次,而如果要是一直这么拖下去,那军心和士气必然会遭受一定的打击,下次要是再起战事,怕是在玩命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了,如此势必会产生极大的影响,所以这奖赏抚恤的事情,决然不能耽搁的太久,一番考量,李承乾最后拿定主意道:“这样吧,少府的钱不急,也不用再算什么利息,户部暂时不用还了,将这笔钱拿出来拨给枢密院吧,奖赏的事情可以缓办,但抚恤绝对不能耽搁,散朝之后,户部即刻办理此事。”
文官队列中间的郭二听的此话面色一急,他下意识迈出左脚,看着是想站出说些什么,但在一番犹豫过后,又暗自叹了口气,随即低下了头。
“皇上以个人之财抚恤将士,待传到军中去,诸将士必定感念皇恩浩荡,日后作战必奋勇争先,吾皇家国一体,此乃社稷之幸,此乃国家之服,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奭跪地行大礼,这番高帽子扣下来,其他人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跪地高呼万岁。
山呼海啸的声音,让李承乾瞬间回过了味来。
这是被算计了,他明明说的是户部暂时不用还少府的钱,结果柳奭上嘴唇下嘴唇一碰,直接来了一句他以个人之财抚恤将士,还赞赏他家国一体,这张好人卡一发,日后少府还怎么去跟户部要钱,就是他也不好在张这个口。
柳奭啊柳奭!
李承乾看着他,牙根顿时一阵痒痒,他冷哼一声,起身直接离去。
群臣还跪着,临走之前他也未说平身,伏着脑袋的文武,还不知道皇帝已经走了,趴在地上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始终听不到皇帝让他们起来,最后还是萧瑀跪不住了,忍不住偷偷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他这才发现,那明晃晃的御座上,那还有李承乾的影子。
群臣各自起身,嘟嘟囔囔的讨论着皇帝这是突然抽的什么疯,好端端的,怎么就悄的跑了呢,说来也没谁招惹他啊。
议论声中,褚遂良和柳奭对视一眼,两人眼角都露出了笑意,虽然没说什么,但从那神情来看,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
李承乾回了两仪殿,心情不算是太好,正独自生闷气时,一肩膀上绑着孝布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到他,李承乾叹口气:“回长安时,房公求过朕,让你回灵州去,朕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一切看你自己的心思,你是想去灵州陪在你母亲身边,还是就想留在长安?”
来的,是房遗爱当初白捡的那个突厥好大儿,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李承乾身边办差,现在,面临选择,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选择了去灵州,去给房遗爱守孝,去照顾他的母亲,还有同母异父的两个妹妹。
李承乾没有多说什么,待他走之后,郭二又无缝衔接的跑了进来,他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道:“陛下,少府现在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
一听又跟钱有关,李承乾顿时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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