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筠点头:“羽光将军深谙阵法,是位军事奇才。六十年前谢家母女在北境创下齐渡大捷,为荆平定三州之乱,曾令兴国乱贼闻风丧胆。她做此迷阵,虽是娱乐之举,其中智慧却不可小视。”
原来这个将军是老赵家的大仇人。前桥道:“若是始终走不出去怎么办?”
“等入了夜,若还有人走不出,便有侍人进入,提灯引路,殿下不必担心。”
他熟稔得令人惊讶,并不像第一次来此。又不着急寻找出口,恐怕出去的方式早就被他看透。前桥觉得孟筠好像看在树桩前的猎人,等着她这傻兔子一头撞过来。
“殿下想自己走出去,还是想等侍人带路?”
“当然是自己走出去啦。”前桥一边寻找,一边道,“只是我找不到出口,怕是离正确的路越来越远了。”
孟筠笑道:“这倒未必。通往邀月阁之路,或许就在眼前。”
“少司既然知道怎么出去,何必又在此等着?”
孟筠垂眸笑笑,不知是独处的夜晚让他卸下心防,还是场景和当初太过相像,他终于没有回避对方。
“下官想着,殿下可能会在此处打转,就等了一会儿。”
前桥觉得神奇:“我都不知自己在哪,你又怎么会知道。”
孟筠没回答,他望着面前的假山,对前桥使了个眼色。前桥刚才明明探过那里,并没有路,孟筠便走过去,把手放入“阴影”中。
“一些利用光影不置的障眼法,殿下请细看。”
一处入口被不同颜色的石漆隐蔽起来,像是有着斑驳投影的平面,孟筠却可将手探入其中,对前桥解释道:“此阵白日与夜晚不同,若是白日,这些把戏骗不过殿下,现在云多月暗,殿下才未看清。”
魏留仙有些夜盲,前桥是知道的,可她惊讶于孟筠了解得一清二楚。孟筠先她一步低头进入暗门,提醒她小心脚下。
途中杂草与积雪更盛,纵然有孟筠开路,每一步还是走得小心翼翼。她一个趔趄后,孟筠立即停下,却只将一截衣袖伸到她面前。
“殿下抓住下官袖子,此路难行,下官带着您走。”
前桥紧紧扯着那方衣袖,只能看见脚下的阴影和一具宽阔的后背。当雪路消失在台阶上,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到邀月阁门前了。
“恭喜殿下与公子,请上楼来。”
侍人提着灯笼将她二人引到楼上,正值月挂中空,可将整个阵林尽收眼底。几个脑袋正在密密麻麻的通路中乱窜,成璧果然鬼鬼祟祟在一处翻墙,不禁让人感慨羽光将军修建此阁的恶趣味。
前桥与孟筠相视一笑,虽然已经登阁,她仍旧没放开扯着孟筠衣袖的手,孟筠也心照不宣地没将袖子收回。二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连接处拉扯出重量,对方的体温似乎能顺着冰凉的夜风传递而来。
前桥有点想抓住温度传来方向的那只手,却怕孟筠觉得冒犯。她攥了攥拇指,指尖微微冰凉。
孟筠却像见了她的小动作似的,轻轻一叹,从侍人那里拿过热腾腾的手炉递给她。
他又知道了。
他知道夜盲,知道她的意图,知道她身边人的软肋,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一清二楚。若非他心细如发、处处留心,怎会只相处这段时间,便对她了如指掌。
前桥捧着手炉,垂头笑道:“从前我以为没有可比梁穹的男儿,如今倒是觉得,日后公卿完全可以按孟少司的标准找。”
孟筠道:“下官焉有此福。”
“少司未曾嫁人,可有心仪女子吗?”
孟筠沉默许久,点头道:“下官福薄,与之无缘。”
他是真的有这个心上人,还是在找借口?前桥执意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禁中女官吗?少司但说无妨,我可以帮你。”
她说着帮忙,脸阴沉得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孟筠苦笑道:“谢殿下美意,不必劳烦了。”
“为什么?她……她去世啦?”
“……不是。”孟筠斟酌道,“此人算是下官一位青梅竹马,长大后许久未来往。如今她已成家,将下官忘却。诉说心意徒增尴尬,还是顺其自然吧。”
好家伙,还真有这么个人?既然有心上人,干嘛还对自己表现得如此关切啊?难不成是个中央空调,对人习惯性周到?
挫败感夹杂着不悦,再加上那么一点侥幸,前桥问道:“孟少司,既然你心中之人已无望共度余生,你愿不愿意……”她还未说完,成璧便登上阁来,对她道:“看来还是你和孟少司破阵最快。”
“江公子的轻功也不赖。”孟筠笑道。
成璧上了邀月阁,见下方种种尽收眼底,便知自己翻墙作弊已经暴露,尴尬地摸摸鼻子,对前桥道:“他们估计走不出来了,还是接应一下吧……”
前桥点头,她的表白被生生卡在喉咙里,孟筠也没再继续话题,唯有手中一方暖炉散发渐冷的热气。
——
皇舅爷:其实就是舅姥爷,但想到按照我的设定,并没有固定的所谓“爷爷”,干脆以爷这个男性身份代替所有长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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