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众人都是一愣。石梦泉和罗满同时抢步往后院去。不过乌昙早已奔在了他们前面。大伙儿到后院的时候,他已扑进玉旈云所在小屋去。只听到里面乒令乓啷一阵乱响,显然是有人打了起来。待石梦泉和罗满破门而入,只见一条黑影从后窗跳了出去。乌昙几乎追上去,但是才迈步,又停下,站在玉旈云的床边不动。罗满和石梦泉都明白,他是怕再有什么变化。罗满即吩咐手下:“追出去看看,是什么人。”接着才问端木槿:“端木姑娘,方才发生什么事?”
端木槿惊魂未定,担忧地望了望黑影逃走的方向:“方才有人想要杀内亲王!此人武功甚高,我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这位……这位海盗大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看清那人的样子了么?”罗满问。
端木槿摇摇头:“他蒙着面,只露出眼睛,实在难以辨认。”
“不过右边的肩膀被我拧脱了臼。”乌昙道,“也许去盘问城里的大夫,就能把这人找出来。”
还用找么?罗满和石梦泉俱想,只怕此人也是刘子飞一伙儿的吧!刘子飞现在是仗着山高皇帝远,就胡作非为起来!他人多势众,真把大家都杀了推到“楚国奸细”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担忧的时候,刘子飞也冲到后院里来了:“反了!简直反了!你们还不去把那海盗头子给我抓起来?”
他的部下们在外面答应着,脚步嘈杂,却没一个敢进来的,显然是忌惮乌昙的武功。
“他娘的,这帮狗杂种还真麻烦!”乌昙啐道,“让我去收拾了那个什么狗屁刘将军。”
“不行!”石梦泉拦住他,“刘子飞使出卑鄙手段污蔑我们,说我们是在江阳兴风作浪的楚国奸细。我们本来行得正站得直,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若是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他性命,那我们有理也成了没理。”
“你们是樾国的官儿,还要继续在樾国立足,才有这么多忌讳。”乌昙道,“我是个海盗,没什么所谓。他爱说我是哪国的奸细都好——反正杀了他,让他和阎王爷告状去!”说着,推开石梦泉,大步出门。
刘子飞此刻让十几名士兵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借着他们给自己壮胆,看到乌昙,也敢瞪眼骂他:“好你个贼胆包天的海盗,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本将军的厉害!来!把他拿下!”
乌昙岂会把这些普通士兵放在眼中?轻蔑地捏着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好嘛,老子没啥爱好,一是喜欢抢劫,二是喜欢杀人。不要命的就上来试试——不拧断几个人的脖子,你们也不晓得我海龙帮的厉害。”
他的笑容充满威胁,士兵们愈加不敢上前去了。但刘子飞却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临阵退缩,不听将令,军法处置!”
他抬出军法来了,士兵没有办法——左右是死,不如一拼!即胡乱嚷嚷着,冲了上来。乌昙哈哈大笑:“我师父常教导我,不可开杀戒。不过我觉得,只要不滥杀无辜就行了——你们这些小卒,本无心害我,都是被这混帐将军逼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害你们性命!”说着,将跑在第一的那那个士兵拎了起来,胳膊一抡,丢出墙外去。后面第二、第三个士兵也照样被他抓小鸡似的提起来又丢出去。只眨眼的功夫,刘子飞逼上来的十几个人都被扔到院外去了。后面虽然又有士兵补充上来,却再不敢轻举妄动。
乌昙叉着腰:“喂,刘将军,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招式要我见识?你说楚国武林组织了义师,那里面的人虽然未必都像我一样厉害,但武功也不会太差。就凭你手下这些人,能敌得过楚国武林义师吗?”
刘子飞瞪着他,嘴角禁不住抽搐,双腿也微微哆嗦:“反了!真是反了!”他后退几步,见身边的士兵各个面色惊慌逡巡不前,斥道:“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东西!日后攻过大青河去,真的遇上楚国武林中人,你们要怎么办?他拳脚功夫了得,你们单打独斗赢不了他,不会试试别的法子吗?这里巴掌大一点儿地方,你们放箭射他,难道他还能飞了?”
“姓刘的!”乌昙怒喝,“老子方才没拧断你的脖子,你愈发猖狂起来了?老子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看你还乱嚷嚷不!”说着,和身向刘子飞扑去。
可这个时候,他陡然感觉眼前一花,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幸亏抓着一架草药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我这是太累了吧,他想,欲调节气息,但只觉丹田空虚,胸口烦闷,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糟糕,他真的已经耗尽气血,如果再勉力争斗,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毙命当场!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恼火,心中怒骂自己:“乌昙啊乌昙,枉你平日自诩强悍,夸口说无论受了什么伤都能继续杀敌。怎么今日,偏偏这么多人的性命都需要你保全,你却一丝力气也没有?”
刘子飞原本已经吓得几乎坐在地上了,被几个士兵扶着,瞪着眼,连气都不敢喘。看乌昙只迈出一步,就扶住了草药架子,他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动也不敢动。片刻才觉察出事情有些蹊跷,对左右道:“那小子怎么了?忽然岔气了么?你们去瞧瞧!”
士兵如何有此胆量,只敢远远查看乌昙的神色。乌昙怕被他们看出破绽,连忙扭过头去:无论如何,就算虚张声势也要撑一段时间,也许内息会慢慢恢复也说不定!他想着,顺手抓起一把晒干的果子来,手腕轻抖,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掷了出去——虽然他分毫内力也使不出来,但依然不失准头。每一粒果子都轻轻打在刘子飞身边士兵们的脸上。“你们还不退开?”他笑着,“我只想收拾这姓刘的将军,你们若是不想跟着遭殃,就赶紧各自逃命去吧!”
众士兵见他神态自若,根本不将敌手放在眼中,心中不由更加害怕了,哪儿敢再瞧得仔细些?只想:方才打在脸上的若不是干果而是飞镖,自己哪儿还有命在?大伙儿都把眼去望刘子飞,希望他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暂时撤退。刘子飞一时也迷惑了,见乌昙看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脖子,就好像冰凉的刀刃划在自己身上一样,脊背冷飕飕的。和这亡命之徒硬拼,看来决没有胜算,他想,但输人不输阵!因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石梦泉,罗满,你们两个和楚国奸细勾结,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我这就上奏西京,禀报皇上,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哈哈哈哈!”乌昙看他摆出一副怒冲冲的架势,却其实忙不迭地逃回前厅去了,暗暗松了口气,还依旧大笑着掩饰:“慢走不送!将军既然这样神通广大,连樾国皇帝都能听你的话,不如也写封信给楚国皇帝,让他赏我些银两——否则我岂不是平白无故被将军安上个奸细的名头?我乌老大从来不做蚀本的生意!至少也要楚国皇帝封我个将军,外带赏我一万两银子才马马虎虎够本!”
房内石梦泉和罗满本来满心焦虑,听到乌昙这样说,差点儿都笑了起来:这海盗不仅武功了得,耍嘴皮子的功夫竟然也不错。他这样等于反咬骂刘子飞是楚国奸细。刘子飞还不被他气死?
只是两人才想放松,忽听外面哗啦啦一阵响。罗满抢步出来看,只见乌昙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他心下大骇,急忙上前去搀扶。不过,走在刘子飞队伍最末的士兵也见到了这情形,高声叫道:“将军,那海盗死啦!”
刘子飞闻言,怎不大喜过望,立刻奔了回来,口中呼道:“还不把奸细们拿下!”
罗满只来得及暗叫一声“糟糕”,就已经被十几个士兵包围。而随后步出房门的石梦泉也立刻陷入一片寒光之中。“刘将军,你这是存心要指鹿为马,同室操戈么?”石梦泉怒道。
“我不是指鹿为马。”刘子飞冷笑,“就算是,这也是跟内亲王学的。你反正是内亲王的应声虫,栽在她创出来的手段上,也算死而无悔了吧?”
石梦泉无法辩驳,也无暇辩驳——杀害己方的将领又嫁祸到敌人的身上,这一石二鸟之计是玉旈云犯下的一个重大错误,也是他最感到心痛的一件事,不仅是为了她的不择手段,也为了自己第一次动摇了要无条件追随她的决心。他不可以动摇,每次动摇,都是对两个人锥心刺骨的伤害。尤其此刻,玉旈云尚在病中——本来自己问心无愧,就算让刘子飞绑回去,也无所谓。但看刘子飞这嚣张的架势,若让他发现玉旈云在此处,只怕会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也一并杀害。他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即一咬牙,拽过墙边靠着的一条扁担,当胸一横:“将军非要兵戈相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什么没有办法?”刘子飞冷哼,“你这又不是第一次和我兵戈相向——还惺惺作态?趁早亮家伙吧!”说着,也拔出了腰刀来。
一时,浓烈的杀意浸透夜色。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厅上传来焦急的呼声:“刘将军,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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