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敏收回眼神,看向萧奕峥:“千钧一发之际,是你母亲挡在了你父亲前面。那一剑,力道之大,直刺心窝。姐姐也没想到剑刺中的会是你的母亲。她即便恨你母亲抛弃公子,认贼为夫,但从未想过要伤害她,毕竟她是前太子之后。剑刺下去的那一刻,当时禁军统领的一脚已然向姐姐飞去。而我站在不远处,也准备加入战斗,姐姐一声大喝,让我快跑。随后便起身飞身向我而来,护我一路推退至一绝壁处。她似乎想都未想,拔出身藏的短刀,捅入自己的腹部,而后,再喝一声,你若不走,我做鬼不安,用力将我推向了深谷。”
她停下,深吸一气,眼内渐渐充盈满复杂而无法派遣的情绪。
“决定做这件事本就没想过会全身而退,坠谷时,我满眼都是崖上层层叠叠的官兵。我知道就算逃得了此刻,也逃不了太久,搜谷的官兵随后便至,而逃出了乐游源,也逃不出尚都城。果然,我连乐游原都未走出去就被抓了。”她说着将眼光移向了郭瑞:“后来便见到了郭都知。”
“就这么简单,只你二人?”萧奕峥的语气毫不掩饰杀气。
殷敏轻哼一声:“能有多复杂?事到如今,我还能隐瞒什么?你们这些人整日了勾心斗角,想来在你们眼中,简单之事也会生出千万复杂。”
“那你们这些人呢?翻云覆雨,挟持胁迫,妄图挑起战端,陷无辜之百姓于水火!”
萧奕峥低沉的嗓音里似有千军万马。
郭瑞接话问:“老夫不明白,夫人如此执念想要回复往昔,但如今圣上其实也流淌的前朝的血液,那么夫人所求为何呢?”
殷敏表情一滞,短短一瞬,后恢复坦然。
“夫人在关外多年,相安无事,缘何如今才又开始搅动风云?跟着夫人的人应是不知夫人身份,他们可不会有夫人心中执念。但也应明白所做之事,后果严重,若无重利相诱,断不会跟,着出生入死,如今夫人身后定然有人。”郭瑞说的斩钉截铁。
殷敏只平静道:“没有!只是本以为清溪那孩子葬生皇宫,她是公子留下的唯一骨血。我便恨意又起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见到她,便顺理成章的想要得到更多,倒也未想过长久之计,如此而已。”顿了顿,她看向萧奕峥,眼神不再锐利,继续道:“跟着我的那些人皆是孤儿,他们的家人皆死于这些年丹答挑起的西域各国冲突中。如今被抓,自然无生机,只求不将他们送给丹答人。”
“你没有资格求什么!”萧奕峥回的也果断干脆。
郭瑞上前一步,急忙道:“夫人若是交待身后之人,陛下或可网开一面。”
殷敏无所谓般的笑了笑:“都知不必白费心思,没有之人从何交待起。”
萧奕峥抬手阻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郭瑞:“朕想知道的事迟早会知道。今日,朕只想知道多年前的旧事,仅此而已。”
殷敏的目光越发柔和了几分,再开口时倒是有些语重心长之意:“早前本就该自我了结,然总要见一面,有些话总要说一说。”
萧奕峥微微颔首,等着她的下文。
“李家可以说为了前朝为了大成甚至是为了这天下,皆付出很多。清溪是公子的唯一骨血,她死而复生的背后定然又是皇权的无情倾轧。躲过一次劫难已是她幸运,我逼她道出秘密也有内疚,如今这最后之话便是:不能再让她卷入生杀予夺的斗争之中。”
萧奕峥看着她一脸无甚再说的表情,挥了挥手,唤人将她带了出去。
待她走后,郭瑞焦急道:“陛下,若是不问出幕后之人,便又要生出无数后患。”
“此事并不难查,都知莫忧心,今日都累了,先去休息吧。”
郭瑞走后,萧奕峥转眸看向了右边内屋的房门,缓缓起身,慢慢走近,却停在了一步开外,没有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响。
他定眸,眼前的门被缓缓打开,刚刚看了很久却不觉真实的脸现下闯入眼眸。
苍白清瘦的脸,专注而复杂的目光,嘴角忽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接着是魂牵梦绕的细语:“澄湛,许久未见。”
“恍若隔世。”他轻轻吐出一句。
相望半晌,两人竟都从双方眼中看出了泪来,终是萧奕峥上前一步将清溪抱入怀中。
他的双臂越收越紧,仿佛眼前的人是他在这世间唯一能抓住的珍宝,万劫不能让,万死不能放。
清溪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温言道:“你弄疼我了。”
他这场一点点的松了力道,目光再次凝在清溪的脸上。
自苏江一别,他们已分离三年了,隔了千山万水,甚至隔了生死沧桑。
清溪嘴角始终含笑,淡淡道出一句:“你不该来。”
萧奕峥深吸一气,将她的大氅拢紧了些,也只回了句:“你不该走。”顿了顿,他又道:“你虽失约,我却不能。”
他说的清冷生硬,没有半分的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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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微愣,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他们之间生死相随的誓约,见他减减冷下来的表情,娇柔问:“在怪我?还是。。。。。。恨我?”
萧奕峥出乎意料的坚定点头:“怪过,也恨过,恨的夜夜不能寐,恨的五脏六腑都生疼,恨的。。。。。。。”
他的话未说完,清溪的手已经覆在了他唇上:“别说了,再说下去,恨的地动山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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