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朱姨娘院里的下人都吓得噤如寒蝉。
“简直岂有此理!这该死的泼皮无赖,竟敢威胁到姑奶□□上了!张管事,你怎么找的人!?”
张管事吓得一抖,出来躬着身回话:“回、回姨娘的话,小的、小的也是照您的吩咐找的,只是、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厚颜无耻。这些个下九流的人物做事都没个底线,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本也不好相与。”
“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朱姨娘发飙道。
“不不不,不敢不敢不敢!”张管事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夫人消消气,”朱姨娘身边最得脸的婆子是她的陪嫁,姓马,她给朱姨娘端了杯茶,细声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办?”
朱姨娘尝不出滋味地抿了口茶,硬邦邦地道:“还能怎么办,你没听那个死泼皮说的话吗?我这刚打算劝伯爷,让梦姐儿顶了礼哥儿和侯府结亲,这时候要是传出对我们娘俩不好的传闻,那还有个屁的指望啊!”
朱姨娘说着,眯了眯眼:“伯爷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放弃礼哥儿。可要是外面出现对我们不利的传闻,那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是为了伯府的名声,伯爷也绝对不会轻饶了我,我不能冒这个险。”
马婆子没说反对的话,在她看来也是这个道理:“夫人说得在理,这时候确实不宜节外生枝。”
想到要顺沈曜这王八蛋的心意,朱姨娘气得一掌狠狠拍在了木扶手上。
“好,现在就让他先得意几天,等我们梦姐儿嫁去侯府,看我不碾死他!”朱姨娘恶狠狠地道。
原本以为,把礼哥儿的亲事搅黄,让他低嫁就可以顺势吞掉一部分他的嫁妆,毕竟那么多的嫁妆,全部带去那个泼皮无赖家根本不值当,就是伯爷也不会乐意。
现在好了,她别想打这笔嫁妆的主意。一想到损失这么多的银钱,朱姨娘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这个死泼皮,倒是我们小瞧了他,把伯府的事打探得这么清楚,怕是一早就盘算好了。”
这是好不容易巴上了达官贵人,不仅想着吸几口血,还想着撕块肉下来啊!
马婆子温声道:“像他这样的赌徒,为了钱财可以搏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不过姨娘可以放心,既然他是这样的人,礼哥儿嫁过去之后,怕是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姨娘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听马婆子这样说,朱姨娘心情这才舒畅了几分。
果然人的快乐还是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一想到礼哥儿未来将要遭的罪,朱姨娘便觉得现下自己受的气,也不算什么了。
“赌徒就是个无底洞,别指望他们迷途知返,不把家产败光,他们是不会收手的。就算礼哥儿坐拥金山银山,也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到那时,他们怕是过得连乞丐都不如。”想到这里,朱姨娘捂着嘴险些笑出声。
就算为了看到那一天,她也不能让这门亲事出现任何问题。
一天之后,伯府长公子要订亲的消息,便如插上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京城。
前一脚才听说伯府大公子喝醉被醉汉轻薄,后脚就听说他要订亲了,懂的人都懂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不少人为伯府大公子感到惋惜,听说是世间少有的美人,素有才名,本来可以嫁进侯府这样的富贵人家,结果却……唉,真是造化弄人。
那醉汉,也是害人不浅。
不过事已至此,倒没有人说伯府大公子不该嫁。
沉礼在房中枯坐了一日,伺候的下人跪坐在他跟前,哭着求他吃几口东西。
可沉礼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是真的吃不下。
酉时文昌伯大踏步走了进来,对沉礼仍是没什么好声气:“看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以为这样,为父就会心软吗?我告诉你,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四月十五你就出嫁。就算你不愿意,也得给我嫁,这事容不得你胡闹。”
沉礼心中本就坠坠,听到这话更是沉到了谷底。
四月十五……距离现在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般匆忙,就像是急着让伯府与他撇清关系似的。
沉礼按捺住心中的痛,深吸了口气站起身道:“父亲不用担心,我会乖乖出嫁,绝不连累伯府分毫。出嫁之后,我与伯府就此恩断义绝,以后生死荣辱,再无一丝一毫的瓜葛。”
沉礼说这话,就是在斩断自己最后那丝淡薄的亲缘。
他知道自从娘亲死后,自己就失去了亲人的关怀,唯一的父亲还与他渐行渐远。
父亲心中有很多东西,而他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与其这样,不如一刀斩断来得痛快。父亲既看不上他,那就与他一别两宽,他当从未生过自己,自己也当从来没有过他这个父亲,这样更好。
文昌伯听到这话只觉他愚蠢,结亲对象是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还把唯一可以依托的娘家给得罪了。
放狠话谁不会,难道断绝关系将来后悔的会是他吗?
文昌伯冷哼了一声,说了句“随你”之后,便拂袖而去。
沉礼跌坐回原地,呆呆地看向窗外。
三月初,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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