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公!出大事了!”明风火急火燎跑进来,“门外那些静坐的贡生,都、都都跑了!”
凌芝颜一怔,明庶大喜,“哎呦娘诶,他们可算是走了,太闹心了!”
“为何走了?”凌芝颜问。
明风用袖口抹着额头的汗珠,“花氏四郎的车队半个时辰前入了长夏门,那些贡生八成是听到了消息,去寻他的晦气了!”
明庶长大了嘴巴,凌芝颜拍案而起,“速速随我走!”
东都是唐国第二大的都城,仅次于两百年历史的安都,规模相当于两个扬都,居住着将近一百五十万人口,是响当当的国际大都市。城池主要分为三部分,宫城、皇城和郭城,宫城为圣人居所,俗称禁宫,皇城位于宫城与郭城之间门,乃是三省六部一台五监九寺衙署所在。郭城共有一百零三坊,以洛河为界,分为洛南城的二十九坊和洛北城的八十四坊。
大理寺位于皇城东城,紧靠着尚书省,凌芝颜骑马从宣直门出了皇城,入洛南城,绕行清化坊、立德坊、承福坊,跨过洛水桥,沿着中衢大道一路向南——东都的道路宽过十丈,足够几十辆马车并排前行,但此时刚过午时,乃是东都三大市集,南市、北市、西市开市之时,马队、骆驼、车队、货物、人流填街塞巷,纵使凌芝颜骑的是千里良驹,也如泥牛入海,寸步难行。
眼见前方道路拥堵,凌芝颜心中焦急,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明风,与明庶钻入人流,快步奔向长夏门方向,长夏门是东都的南城门,也是最繁华,守备最严的城门——那些静坐的学子,都是一根筋的二愣子,花四郎又是个不安分的,若是在此处闹出事儿来,莫说参加制举,花一棠恐怕这辈子都与科举无缘了。
突然,明庶倒吸一口凉气,指了指前面,“凌公!”
凌芝颜闪目观望,只见前方光华璀璨,竟似无数宝石华光四射,甚是刺眼,他用袖子遮了遮眼睛,这才看清,竟是一队耀眼的车队缓缓行来,马车的轮毂、车梁都镀了金,最前方的六匹骏马,毛色如洁白无瑕的锦缎,泛起涟漪般的波光。凌芝颜震惊,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珍珠骏,据说一匹从出生饲养至成年,仅是饲料便要花费百金以上,可谓是万里无一。
而现在,居然同时出现了六匹——凌芝颜吞了吞口水,六百金的饲料,比他可金贵多了。
百年士族出身的凌芝颜尚且如此,更不要提东都城内的普通百姓了。虽说生在圣人脚下,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东都的老牌士族权贵流行低调素雅之风,只爱在暗搓搓的细节处下功夫,像花氏这般明晃晃将“老子有钱”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四处张扬的简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一时间门竟是都看呆了,齐刷刷避让两侧,叹为观止。
突然,车队前方出现了一队衣着朴素的学子,手挽着手横成一排,好似木栅栏般拦在了路当中,中央位置的学子横眉怒目,嗓门尖锐,“来人可是扬都第一纨绔花氏四郎?!”
这一嗓子顿让凌芝颜回了神,他这才注意到六匹马上并没有骑人,只有牵马的侍从——莫非花四郎早就料到文门的学子会寻他的麻烦,这夸张的车队只是幌子,四郎本人早就用别的方法潜入东都——凌芝颜心中松了口气,不愧是花四郎,果然心思细腻,思虑周全。
岂料,下一秒,珍珠骏后的豪华马车里就传出了懒洋洋的嗓音,“啖狗屎!谁这么不长眼,跑到路中间门犬吠?!”
凌芝颜眼角抽动:不愧是花四郎,还是这么招人恨!
一众学子哪里能想到对方居然嘴这么臭,碍于清高的身份,又不能骂回去,顿时憋了个脸红脖子粗。
马车里传出一声嗤笑,驾车的木夏跳下马车,高抬手臂,雕花嵌珠的车门吱呀开启,修长白皙的手指扶住木夏的胳膊,缓缓探身出车,啪一声甩开了扇子。
这一瞬间门,无论是耀眼的珍珠骏,还是镀金的马车,或是午时灼目的阳光,全都失了颜色,只见那少年衣袂如明朗夏日天空中的一抹轻云,摇荡着细碎的果木香,眉眼俊丽无双,眸光所到之处,漫天华彩。
所有人呼吸一紧,满街寂静。
凌芝颜:“……”
不愧是花家四郎,不嘚瑟就浑身难受。
前来讨公道的领头学子最先回神,厉喝道,“花家四郎,你污蔑冯氏文门,迫害文门学子,断我唐国文脉,实乃千古罪人!我等今日冒死前来,就是要替冯氏、替文门,替天下学子讨个公道!”
花一棠递给木夏一个眼色,木夏当即在车首将坐垫、凭几、小木案、点心,茶碗一一布置妥当,亏得花氏马车面积足够大,摆下这堆啰嗦物件居然还绰绰有余。
花一棠捋了捋袖子,靠着凭几舒舒服服坐稳,用扇子点了点领头的学子,道,“你谁啊?”
领头的学子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圆脸小眼,被花一棠目中无人的态度激得满脸通红,“我乃随州举子单远明,字白苹,号蒹葭居士,此来是——”
“杂草居士是吧,”花一棠笑意吟吟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公道,那咱们就来辩一辩,何为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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