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红猜到大姐有话要说,吩咐大儿子刘军看着锅里的汤,领着大姐进了屋,又把要跟进来的小尾巴,小女儿刘艳和二儿子刘华给赶了出去,走到靠墙的长桌边,给大姐兑了杯糖水,招呼她在屋中间的饭桌旁坐下来,把糖水递过去,“给,喝点糖水,润润喉咙。yuedudi”
因为连着两天在陈家哭丧,大姐的嗓音嘶哑得厉害,说话的声音很低哑,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对了,姐夫和东子他们几个呢,怎么没一起来?”陈春红又问道,东子是大姐陈春雨的大儿子王东,这两天跟着一起去陈家参加丧礼。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陈春雨回道,接过陈春红递过来的糖水,又打趣道:“一大群的,跟过来做什么,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跟过来,怕吃不穷你?”
“瞧大姐这话说的,每年除了过年外,东子他们就没在我家吃过一顿饭,以前没分家就算了,如今分了家,我能自己做主,多的不说,几顿饱饭,我这个二姨还是供应得起,不怕让他们吃穷了。”陈春红笑了笑,坐下来,这话也只有面对大姐,她才会说。
大姐这人打小就硬气,不爱占便宜。
可就是太硬气了,容易吃亏,当初和婆婆妯娌吵架,为了争一口气,没要婆家一分一毫,借钱在外面搭了三间茅屋,搬了出去,从此,再没有踏足过婆家的门槛,这么多年,和她婆婆几乎断了来往。
对于大姐的做法,陈春红能理解却无法赞同,争足了气,苦的是自己和孩子,反正她觉得不值当。
“行,这是你说的。”陈春雨看了眼二妹陈春红,只见对方整个人看起来很舒心,脸上的笑容很开朗,眉头没有像从前那样紧皱,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堆满了窘迫与算计,看来,自从二妹分了家,小日子的确过得很不错,她也能放心。
陈春雨伸手摸了摸胸前衣服的暗袋,从里面掏出一小包东西,用一块手巾包裹着,打开手巾平放在桌子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能看清是四个银壳子,颜色有些泛黑,大约是放的时间比较长了,没有她小时候见过的亮堂。
又听陈春雨说道:“娘留下来的木箱子里,剩下的十六个银壳子,爹不要,我们八人,每人分两个,你的我给你拿来了。”
“我不要……”
陈春红话没说完,就让大姐陈春雨给打断了,“我们都是娘的孩子,她留下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别傻了,快收起来,你也看到了,老五和二弟妹争得脸都不要了,你留着,以后可以传给艳儿。”说着,伸手拿了两个,推到陈春红面前。
“艳儿也不要。”陈春红回绝道。
陈春雨看她要推回来,忙按住她的手,叹息了一声,“春红,我今天是顺道把你的这一份带给你,你要是真不要,你自己拿回陈家,亲自退还给爹。”
陈春红手上的动作一滞,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陈春雨松开手,把剩下的两个银壳子重新用手巾包裹起来,放进胸前的暗袋里,又说道:“娘这一走,陈家怕是要散了,今天二弟妹提了分家,让我和大哥以小弟还没成家为由暂时压住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给小弟说门亲事,早点把家成了,二弟妹指望不上,大嫂家的老大,没比小弟小几岁,所以小弟的婚事,还得由我们姐妹帮他看看。”
这个陈春红没意见,点了点头,“有合适的人,我会帮忙问问,到时候去告诉你。”
陈春雨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又叹道:“小弟年纪不小了,去年原本差不多说好一家,不知娘暗地里,找了个什么神婆算八字,说八字相冲,最后没了结果,娘估计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早。”一提起来,陈春雨又伤心起来。
陈春红没有接话,她近十年没有和娘家往来,这些事她更不清楚,看着大姐伤心,她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难得的出现了语塞,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大姐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出去炒两个菜,等会儿一起吃了晚饭。”
“不了,不吃了,”陈春雨从悲痛中回过神来,连连拒绝,她哪能留下来吃晚饭,忙地站起来,“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大姐,不差这一点时间,我炒两个菜,很快就好,你稍坐一下。”
“真的不吃了。”陈春雨握住陈春红要把她按住坐回去的手,“要是再晚了,估计你姐夫得出来接我,我先走了,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来看你。”说着,急急往外走,陈春红想拉,都没有拉住。
“也真是的,来一趟,喝口水就走,连顿饭都不留下来吃。”陈春红亲自把人送到侧门口,嘴里免不了念叨几句。
“下次,等下次了,你快回吧。”
“行,你路上注意点。”陈春红叮咛道,还好,现在时候还早,天刚黑没多久,在外面行走的人挺多的,直到大姐陈春雨走出了前面的那口池塘,陈春红才回转身,先回屋,把两个银壳子收起来,妥善放进床头的木箱子里,她以后要退还回去,只是她短期内,大约不会回陈家,只能先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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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家因为老五刘卫国有了工作,吃上了国家粮,胡老太和刘老头高兴,赶在老五刘卫国去上班报到前,办了场席面庆贺,大家白天要上工,于是把席面安排在了晚上,连两个姑姑家,都派刘兵去通知了。
等到办席面的那天晚上,两个姑姑家和二伯家以及五婶娘家的人全来了,整个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大人的高声阔论,小孩子的追打戏闹,还有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盘的撞击声,汇集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片嘈杂喧闹,仿佛有数百只麻雀在叫唤一般。
屋子里点了好几盏煤油灯照明,据说灯是向村里其他人借的,煤油自己加进去,来了这么久,刘艳是第一遭见胡老太这么大方,院子里的墙上插了两个大的松油火把,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大人开始摆桌凳,男孩子在玩斗拐和打战,女孩子围着玩石头和踢房子,胡老太破天荒没喊她们去厨房帮忙。
刘艳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不感兴趣,又见梨花和杏花俩人在玩游戏的时候,对她有明显的敌意,于是玩了两把,扔开手,就回了屋,只是她刚坐下,没多久,前门吱哑一声响,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刘艳,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了?”
是二伯家的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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