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淮野和原霁喘着气碰了面,原淮野身上已全是血,分不清多少来自自己人,多少来自敌人。
原淮野看自己儿子的面容,原霁不比自己好多少,但原霁眼睛漆黑,面容虽脏污,精神却稳定……他心中欣慰,想原霁比自己当年要强。
他忍不住手搭在原霁肩上,道:“接下来,交给为父……”
原霁淡声:“接下来,交给我。”
原淮野一顿,他敏锐的神经即刻反应过来,脑中告诉他躲,但他被身上旧伤影响,身体反应要比原霁迟一步。就是这迟一步,决定了谁输谁赢。
原淮野被原霁放倒,被原霁如救其他人一般,背到了背上。原霁背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向战壕走,将原淮野丢到那里后,原霁会重返战场。
原淮野浑身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他隐怒:“原霁!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
原霁淡漠:“计划临时改变了,按我的走。”
原淮野伏在他背上,咬牙:“混账……”
风雪沾上少年的睫毛,悲凉感融在二人身上,原霁忽而笑一声:“当然按照我的计划来。你老胳膊老腿了,手臂已经快废了吧……原淮野,你欠我阿母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你死在战场上,太便宜了。你就应该活着受罪,活着向我阿母忏悔。你想死在这里么?不可能。”
原淮野侧头看他,少年俊而硬的面孔,高挺的鼻梁,眸中的水汽,心性的强硬又柔软……他这般清醒地意识到,原霁继承了他和金玉瑰所有的优点。
原霁淡声:“你来放火吧,放火你总会吧……把‘噬魂花’烧掉,把所有痕迹烧掉。就算朝廷和我们已经反目,自相残杀的真相也要埋起来……这种事,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原霁嘴角扯一下:“反正,你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
原淮野忽然开口:“霁儿。”
原霁的气息从鼻孔喷出,空气中白雾浅微,少年不说话。
也许是被毒物残余影响,也许是心有所感,情难自禁,被原霁背在背上的原淮野,在长达十几年之后,再一次地伸手抚摸了原霁的面容。原霁僵硬着,听他父亲哽咽:
“……你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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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那般大,却有火从四面八方烧起,向战场中心烧去。大魏的、漠狄的……火舌飞卷,向战场中心的原霁烧去。
原淮野目光晦暗,精神混沌。他们有着一个计划,却不知是否能够忠实执行下去。他只能看到火苗卷向他最疼爱的儿子,那火就如同烧着他的心脏一般。
日日夜夜的疼痛,撕裂一般地向他席卷而来——
少年时的原淮野,以为自己是当之无愧的狼王。
青年时的原淮野,认为自己不是狼王。
中年时的原淮野,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见到什么是狼王。
而今,原淮野见到了真正的狼王。
“云巅独啸霜晨月,大野孤行雪地风。”距离他第一次读到那首诗,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余年。狼王需要勇气,孤独,沉默,忍耐,坚毅。每一寸行,以每一寸血为代价;每一高峰,以锁链沉压为承受。狼王逆雪而行,杀风割月,等待漫长的群英所望。群英所望,他不是真正的狼王,小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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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卷了原霁,飞雪涌向原霁。和漠狄人战到一处的原霁身中数箭,意识昏沉,他缓慢回头,看向身后遥远的地方——
遥远的山岭,遥远的城池,遥远的玉廷关。
依稀见到母亲含泪望着他的憔悴面容,依稀看到父亲的背影,依稀看到束翼向他跑来,疯狂地大声喊叫什么。他们都在喊着一个名字——
“七郎!”
“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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