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吉安布政司的办公里堂中,身着绯色官服的廖志严正坐在书桌前,仔细翻阅着黑水各府上呈的公折。
他就任黑水布政使以来已有近半月的时间,原是上东知府的他对整个黑水的情况还算是比较了解。所以在到临黑水时他只把黑水各级官吏叫来见过一回儿,且将注意力都放在新来黑水就任的官吏。
在上东府就任多年的廖志严心里清楚,那些长期在黑水任职做官的老油子并不可怕,自己若想在黑水推行新政,是指望不上这帮老油子的,因此他将主意打在了新到黑水就任的官吏身上。
在廖志严看来,这帮官员初来黑水,还未与地方地主士绅产生牵扯,用他们助自己推行新政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来黑水就任布政使是带着推行新镇的任务来的,但在廖志严眼中,自己既然成了这黑水的一省父母官,将黑水之地治理好也是他的职责,而不仅限于完成皇上给他推行新政的任务。
年初黑水四府受灾,上回邱齐两个钦差来黑水走上一遭,虽然给黑水当地的官场来了一次大换血,可灾后艰的民生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在廖志严心里,安置受灾各地的百姓是当下头等大事,甚至比起推行新政还要来得重要。
见廖志严坐在桌边不停的翻看公折,布政司左参政吴广文手提茶壶走了进来,“大人可是在看各府上呈的公折?”
吴广文是廖志严在上东府的老下属,廖志严在高升布政使后,第一时间便将这个老下属给提携了上来,能被廖志严看中的官员,秉性和德行与他是差不了太多的,都属埋头干事的能臣干吏。这吴广文与廖志严共事多年,廖志严用他也用顺手了,如今升任布政使,身边自然要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帮衬着。
吴广文未穿官袍,而是身着素衣,那素衣袖口处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补丁,看那布料也非什么值钱的材料;单从这份着装上就能看出他与廖志严的一个共同点——穷!
“广文,我是在为下辖受灾之地担忧啊!”廖志严将手中公折缓缓放下,叹气道,“上回钦差巡视黑水,虽将为祸黑水多年的蠹虫巨害料理干净了,可受灾的百姓并未安置啊!”
“受灾各地仍旧饿殍遍地,不少百姓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受灾之地新到任的知府县官不是没有想过赈灾发粮,可没米没钱呐!”
闻言,吴广文心情沉重的说道:“按理说抄没了那么多贪官污吏的家财,咱们应该有钱才是。。。。。。但大人你未到任时,新任按察使姜玉河姜大人却将这笔钱交往户部。。。。。。”
廖志严听后苦笑一声,这件事他刚到黑水时就知晓了,也是从这件事开始,他对姜玉河这位黑水新任按察使的印象很差,那笔抄没黑水贪官的赃款本可以用来安民治灾的,可姜玉河却在自己未到任黑水代政之时将这笔钱上缴给了户部,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拍皇上的马屁,却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笔钱对黑水受灾各地百姓的重要性。
当初廖志严以为有这笔钱安置受灾灾民是完全绰绰有余的,因而从京出发时,根本没有向楚天耀要钱的意思,可现在这笔钱被姜玉河给“送了”,布政司哪还有余银赈济灾民?
吴广文叹了口气,给廖志严和自己倒了杯茶,目光微沉道:“灾民一多,米价又上去了。”
“呵!”廖志严冷笑一声,讥讽道:“咱华夏这千年的老传统就没变过,凡灾民泛滥之地,粮价便会一路水涨船高,因此天灾多伴人祸,百姓总是苦的,官商总是肥的。”
“可不是吗?”吴广文怒而发笑,那笑容充满了悲凉和无奈,“如若不然,民间怎会有‘小灾不够捞,大灾赚不满’的俗语?”
“唉。。。。。。”廖志严叹了口气,握着茶杯的粗糙大手微微打抖,“灾祸来临之际,灾民困苦之际,却总有奸险小人乘此大捞恶财,每每想及此,我只觉愤懑难平呐。。。。。。”
“大人恕属下直言,照我看,赈灾之事可以稍缓,推行新政才是重中之重。”吴广文面露正色,振振有词的道:“大人不妨想想,如若咱们推行摊丁入亩之政,当地绅士定有不遵之人,且可借此鞭笞绅士,对不遵新法新政之人罚没钱款。。。。。。”吴广文眼珠一转,坏笑道,“这样一来,钱不就来了吗?”
吴广文这计策确实厉害,既能够达到推行新政的目的,同时又能扯着新政拉大旗作虎皮,收缴士绅们的罚款用以赈灾。确是个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廖志严“啪”地一拍桌,激动地站起身来,“好你个吴广文,你这脑袋真是有够灵光的,这确实是条妙计。”
吴广文笑笑,调侃道:“只是大人这般做了,怕是要彻底被黑水的士绅豪族们给记恨上了,届时中枢参你的折子只怕少不了。”
“参!”廖志严不屑一笑,“让他们参!我廖志严来这黑水当这个布政使就是得罪人来的!赈灾和推行新政两项大任,本官一个都不会放!”
听得廖志严这番坚决的豪言壮语,吴广文也被点燃了心中的热血,赞声道:“大人这话说的硬气!你不怕丢这顶官帽,我吴广文也敢舍命陪君子!”
“好!”
廖志严激动叫好,在短暂兴奋过后,他似又想到了什么,紧皱着眉头面露忧容,“广文你的法子好是好,可颁行新政需要时间,罚没绅士钱款也需要时间,这期间又会有多少灾民死于饥饿?”
闻言,吴广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大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知你爱民如子,可这世道如此,有些事并非可以尽善尽美。。。。。。”
廖志严皱着眉来回踱步,脑中灵光一闪,拍着大腿乐出了声,欢呼道:“广文,我还真想到法子了!这法子若运用得到,可解赈灾的燃眉之急,且跟你的法子也不冲突!”
吴广文闻言眼神一亮,忙道:“大人还请直说!”
廖志严嘿嘿一笑,将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吴广文听后愣住了,他看廖志严的目光变得有些难以置信,“大人,您这法子比我那收罚款的主意可狠多了。。。。。。”他后半句话放在了心里不敢明说,自己的法子顶多是让绅士们吃个不大不小的闷亏,可廖志严这法子,可是要让士绅商贾出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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