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没敢惊动她,轻悄悄出了办公室。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安静的道旁树顶着生青碧绿的灯火,浓郁成妖艳。住宿的学生三三两两,在操场边转悠。偶尔传来几声“张老师好。”老张也辨不清是谁,只‘好,好’的应诺着。
自行车库里黑漆漆的,老张走过去,将灯打开,耳听得一个女生的急促的惊呼,两个身影便飞一般地从他身边掠过。
老张叹了口气,他知道,车库是学生们约会的地方,尤其是教师下班后,黑糊糊的车库里总有几对如胶似漆的小鸳鸯卿卿我我。这是爱情吗?老张悲哀地望着仓皇逃窜的背影,摇了摇头。
偌大的车库里只剩下不多的几辆车,一辆半新的飞鸽是颜琰的,破旧的老永久是他的,还有一辆红色的捷安特是武红的。“她不是早走了么?”老张想,却也没多在意,骑上老永久回家去了。
第二天,老张到学校还早,车库里车子不多,武红的红色捷安特突兀地杵在那里。老张溜了一眼,没看见颜琰的小飞鸽。他颇有些失落。
办公室的门还没有开,老张走到自己的桌子前,一眼看见杯子底下压着的彩色信笺纸,“老张,我明天有事不能来,帮我请个假吧。颜琰”,老张冲着纸条发了会愣,颜琰的字他是熟悉的,秀美工整,完全不同于纸条上错乱无序的字体。老张看看颜琰的桌子,明显是没有收拾过,几本作业摊开着,几只笔随意的滚在桌面上。这也是从未有过的。老张心里存了个疙瘩,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走到颜琰桌边,慢慢帮她整理着。座位边萦绕着颜琰的体香,老张一阵心神荡漾。他暗骂自己混蛋,很快整理好回到自己桌边,坐下。
不一会儿,上早读的老师都来了,办公室里热闹起来,吃早点的,倒水喝的,匆忙中早读课的铃声响了,老师们抹抹嘴巴,夹着书不满地往教室里走去。老张跟在队伍后面,听着他们抱怨做老师没意思,饿不死也吃不饱。随着他们各自拐进自己的班级,议论声愈来愈小,直至完全消失。
老张继续往上走,他所教的四班,被孤立在四楼,旁边是劳技室、阅览室等做样子应付省检的道具教室。四班的学生一如既往,乱作一团。老张走进教室,大家像没看见似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老张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在升腾。他觉得脑袋涨得无限大,耳朵里嗡嗡直响,两条腿却没有力量,像是空心的树枝,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安静!”老张定下心神,从丹田内深吸一口气,化作狮吼一声,学生被惊到,看看老张,不情不愿的拿起一本书。
“跟我念。”老张的狮吼功还是有些效应。
下面齐声喝道:“跟我念。”
“今有人于此”
“今有人于此”
“少见黑曰黑”
“少见黑曰黑”
“多见黑曰白”
“多见黑曰白”
……
不知道老张念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学生念了多少遍,只是渐渐的,这老师进入了佳境,学生也被这简单有力的话语震撼,那真是声震寰宇,惊天动地。惹得楼下班级都好奇地停下早读,先是窃窃而笑,转而屏息凝神,再而小声诵读。直到回过神的老师,冷笑一声:神经病。大家忽而醒悟,互相讥笑一番,早读恢复正常的和尚念经。
只四班还在继续,临下课时,一学生忽然问:“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张一听之下,再抑制不住,热泪汹涌,“这是叫人明辨是非哪!同学们,明辨是非哪!”老张的热泪暂时唤醒了学生心里对真善美的本能追求,但是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像是北极的寒冰,将他们的热血再次冰封。
原来早有人将老张的不合适宜告诉了校领导,教导处何主任黑着一张脸,将老张及时堵在教室门口。
“误人子弟!误人子弟!谁给你的权利滥用教师的职权。今天,你必须对全班同学道歉!立刻!他们是来学校学习知识的,不是来听你的胡言乱语。”何主气急败坏,声音也难得的嘶哑起来。
老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嘿嘿一笑,眼神从何主愤怒的脸上轻轻掠过:“误人子弟?呵呵!谁在误人子弟,谁最清楚。”
何主气成一张猪肝脸,一个箭步闪进三班,对着全班同学:“你们说,谁在误人子弟?是谁?!”
学生出奇地安静,今天,他们似乎失去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愿浪费了一个极好的表忠心的机会。
何主随手拉起讲台前第一排小个子男生,“你说,谁在误人子弟。”
可怜的小男生,吓得身子瑟瑟的,却说不出话来。
何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把扯过另一个小个子,学生哪里经得住这个,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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