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通正听得入神,到此处时却是一怔道:“什么?”罗贯中一摊手,失笑道:“那灰衣人这般庄重,想是要说什么要事,怎么会容得下有人窥测在旁?所以……我被他打晕了。”
青书一怔:“就这样……?”
罗贯中笑道:“就这样了。”白观颇有些不可置信,只道:“他怎么发现你的?”罗贯中好笑道:“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大意到忽视我的存在?一根手指头轻轻弹过来的石子,正中我印堂穴上,我哼也没哼就昏了过去,然后么……等醒来地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鲜于通蓦地沉吟道:“他为何不杀人灭口?”青书心道:“这人性格古怪,杀人或许是兴之所至,杀性一消,便想不杀人了吧。”
罗贯中嬉笑神色蓦地一敛,说道:“这……依我看来,或许是朱兄的劝阻吧。”
青书又是微微怔忡,抬头问道:“为何?”罗贯中道:“其时我距他有三十余丈远,他以石子击昏我后。朱元璋却是清醒着的,想是他说了什么,才让那人大发慈悲放过我了吧。”
鲜于通和白观都是点头称是,青书却是暗暗摇头:“你们一开始便认定那人是杀人狂魔,有此念想并不奇怪。但……如果他不是呢?”他心中似乎愈发笃定,这便是那个将他从乱军中救出的那人,都是灰衣蒙面,头裹长巾,装束都几乎一样,武功也自高强。
只不过……他找朱元璋,也是如自己一般约法三章?朱元璋的功夫……可是不甚高明的。
他皱眉沉思,却始终想不透,理不清。这事经罗贯中娓娓道来,仿佛已经拨云见日,却始终隔着那么一层薄薄的轻纱,不得望见湛湛青天。
好比就要将一团乱麻理顺,可又突然出现几个连环死结,难能解开。
鲜于通蓦地说道:“罗贤侄,你所认为的英雄,就这两位么?”
罗贯中听他问出此话,神色却忽地一变,继而叹道:“这最后一位,我虽不愿承认,但却不得不衷心赞他一声英雄。”
青书奇道:“哦?却是何人?”白观也是一脸好奇,只看着罗贯中,静待下文。罗贯中面上微有难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有些恶狠狠地道:“这第三人,是一个蒙古人!”
他自来便称蒙古人作蒙古狗,但这一次却是例外,破天荒地称了那蒙人为“人”,不禁让宋青书大是讶异。
鲜于通听得这话,面色一变,看向罗贯中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以至于语气中都不经意间带上些许恭敬:“愿闻其详。”
罗贯中又是仰头一口酒灌下,哈哈笑道:“还记得施子安么?若无那蒙古人相助,他是休想逃出大都的!”
青书点点头道:“你且说他因何能称英雄?”
“他为蒙人,修《宋史》而无稍贬之意,复科举而取汉人士子,开马禁解农人赋税。黄河泛滥之际,他力谏惠宗,拨下巨款,以救难民。身为蒙人而有这份胸襟,不以屠戮汉人为乐,反而为其谋求生计,所作所为,都可称是光风霁月!”
罗贯中顿了顿,又饮了一杯酒,续道:“我原甚是仰慕此人,听老施说他崇尚汉学,时常作我汉人儒生打扮,不由更是起了好奇之心。那日老施事发,我恰在他家中做客,惊闻他刺杀失败,便急匆匆领了他夫人潘氏逃出,却在城门十里外将嫂子安顿在一户农家,而后折返大都,却在城门外遇见大批军队,想是在搜索老施踪迹。见此情景,我心中方定,忙四处找寻老施。”
“不出意料,我果在老施府中发现了伤的几乎奄奄一息地老施,旁边有一个蓝衫儒生卓然而立,风姿潇洒,气度不凡,一双眸子清澈如水,湛然若神。他见我来了,眉间忧色一展,笑道:施兄说阁下必在一炷香内赶回,仁兄果是真好汉。说着又道:城中戒备森严,但出城也不是难事,你二人换上普通军士衣甲,持我令牌,即可畅通无阻。塞了一块刻了蒙文的令牌与我,我不识得蒙古文,将信将疑,但老施却低低地说:这位先生,是大英雄真豪杰,绝对可信,贯中,快走吧。听得这话,我一颗悬着的心也自放下,对着那人躬身一礼,便飞速换上蒙人衣甲,逃之夭夭。”
罗贯中惨笑道:“我一直忘了问那人是谁,直到和老施分手后,偶然在一个通晓蒙古文字的商人地翻译下得知,那人正是我景仰已久的蒙古人,当朝重臣,宰相脱脱!”
第一百六十八章 … 端倪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那堆火焰终是不甘心的晃了两晃,释放尽最后一点光热后,颓然熄灭。
白观拣拾着酒杯瓷盘等物,用一布袋装了,叮铃哐啷一阵乱响。
四人好似商量好一般,齐齐起身,也没再说什么,很有默契的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山下走去。
也是这四人武功高明,其时天色,已然不早,换做一般武林人士,这时只怕是不敢冒险下山的。万一一个失足,可就真是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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