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的行动也不很便利,杜闵的疑心很大,小人今晚是冒险过来的,只想告诉世子爷一个消息。”
“说吧,”洪定国道,“这回又是要你杀谁?”
雷奇峰在洪定国耳边细语一阵,洪定国皱眉道:“他怎么也在京城?”
“昨晚进京的。”
“如此说来,东边杜家的野心不小啊。”洪定国道,“杜闵要你什么时候动手?”
“就是今夜。”
雷奇峰一身黑衣,两道清如雨后山岱的秀眉下,双目流露的是无限的迷惘,仿佛因为总是在夜下穿行,年轻人的面庞感受了月华的灵气般充盈着凄楚的神情。每当看到他杀人以前这种恍惚自若的气度,洪定国心里的杀意就会陡然膨胀起来。
“去吧。”洪定国紧紧握着茶盏,烦躁地打发他。
“是。”雷奇峰去得更快,像一片清风掠上屋脊,吹散在夜空里。
勾陈定环路在京城东北角,此处居住的大多是纤夫、轿夫等卖苦力的穷苦人家,不多几间客栈也因为价钱便宜,挤满了想经离水过境,在京滞留的小商小贩和跑江湖的艺人。此时三更已过,原本街上遍地都是的小吃挑子,现在都收了摊,只有一两个暗娼仍拖着长长孤独的影子,在客栈门外徘徊。雷奇峰静静伏在“鸿运来”后院东厢房的顶上,这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客栈,后院里少说也能住个二三十个人,是值夜半,寂静无声,却有两条疾风般的身形落在他的身后。
“雷奇峰已经来了啊。”这个人的口音浓重,不像是中原人,赤着两只脚轻捷地走到雷奇峰身边。
“他们有十个人,雷先生是想一个人动手呢,还是要咱们帮着解决几个?”
雷奇峰看着两个皮肤黝黑、汉人服色、却卷着裤腿光着两只脚的大汉,冷冷道:“我收了人家的钱,就要办到人家的事,你们想怎么样我不在乎,但是正房里的大理王子是我的,你们要是敢动他,我就先要你们的命。”
“好说,”其中一个道,“咱们不过想凑个手帮个忙,雷先生既然不喜欢,咱们兄弟就在这里看热闹,何乐而不为。”
雷奇峰对他充耳不闻,眉峰一蹙,身体突然平平向前疾飞,“夺”的一声,一支修长的白翎箭钉在他原来潜伏的屋脊,将瓦片击得粉碎,碎屑溅得两个大汉的面颊生疼,雷奇峰已掠过院子的天井,落在西厢房顶上。
正房里有人悠闲地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衣、腰间悬剑的大汉向着房顶上两个大汉招招手,道:“光看热闹太过失礼,两位苗使也活动活动吧。”
“失手了。”两个苗人对视一眼,飞身疾退。
白衣大汉的来势更快,擎剑截住他们的去路,剑如蛟龙,直取二人面门。
雷奇峰对两个苗人的险情浑不在意,双眸清澈得犹如秋水中的明月,紧紧盯着正房屋顶上挽弓欲射的少年。少年白衣铜面,手中的巨弓几乎与他纤瘦的身长相仿,满如今夜的圆月,弦上的白羽银矢反射着安详的光芒,蛇信般锁住雷奇峰的咽喉,一望而知少年人的双手虽然秀美却异常坚定,雷奇峰更在意的却是铜面少年刺出的目光,寒意浸肤,隐隐侵入他的脊髓百骸,令身经百战的他竟生出不敢平视的恐惧。
挽这样一柄巨弓,终有力竭的时候,雷奇峰就在等待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可是东边的两个苗人却敌不过白衣大汉的剑势,其中一个抽身退出圈外,从袖中打出一片白雾,向白衣大汉罩来。
“放毒么?”白衣大汉一声长笑,凌空跃起,长剑啸声大作,出人意料地连人带剑向雷奇峰冲去。
雷奇峰遇变不惊,不退反进,身形陡然一沉,迅如流星,空中挥出利剑,径取正房。铜面少年巨弓微沉,白翎长箭破空疾射,透雷奇峰右肩而出。雷奇峰只在空中微微一颤,去势不阻,杀入房中,向躲在墙角的大理王子一剑刺出,头顶上却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白影在泥瓦的灰尘中破顶而入,拦住他的去势,雷奇峰的剑风更急,剑尖荡起的寒风撩动铜面少年胸前的衣衫时,一声尖啸才刺入人们的耳膜,“叮”地宛如金属相击,铜面少年以双指挟住剑尖,剑身在两人手中银蛇乱舞,龙吟之声震得房中的人掩耳相避,摇摇欲坠。铜面少年目中寒光更盛,内力急催雷奇峰握剑的右臂,鲜血从雷奇峰右肩滚滚涌出,沿着剑身流下,却在铜面少年双指三寸之前像为疾风所阻,滴滴嗒嗒向地上淌去。雷奇峰的眼神涌起一片迷惘,勉力振作,大喝一声,拔地而起,从头顶上的大洞逃逸而去。
东王世子(6)
“不要追。”铜面少年喝住跃进屋来,就想乘胜追击的白衣大汉,“让他去。”
“是。”
少年人的声音流水般清澈,“他现在身负重伤,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放心安置大理王子到刘远的府上。”
“是。”
大理王子过来深深一揖,少年人拦住他的话头,轻嗽一声才道:“王子此来的用意我已知道,你只消向刘太傅说明,他自会帮你向皇帝禀告。”说完转身欲行,却被大理王子一把抓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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