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惠听着他那淡漠疏离还带着几分讽刺语气,换成往日,必然要有点生气,此刻看着那两样东西,却觉得有些酸楚,幽幽一叹道:“窗台上花长得真好。”
容楚霍然睁眼,随即又闭上,淡淡道:“窗台上什么花?”
他越不认,宗政惠心中越踏实,莲步姗姗便要上前。
容楚立即放下手,向前一挡,“太后,于礼不合。”
宗政惠并没有生气,就势他一臂外椅子上坐下,眼光禁不住落他垂下手上。
容楚手,瘦不露骨,肌肤如玉,指甲泛着晶莹光泽,线条精美如神刻。淡金日光下似自可生光,令人眼光落上去便不忍离开。
她自己反应过来前,已经鬼使神差般轻轻握住了他指尖。
时隔数年,再握到他手,她心中忽然一酸,眼前掠过多年前,相携而过杨柳堤岸童男童女。
旧时记忆,有一段时日已经忘却,这些年却渐渐鲜明,仿若就昨日。
容楚身子微微一震,立即要抽手,她却紧紧抓住不放,容楚停得一停,便觉手心一凉,再一凉。
湿润水珠自指尖缓缓流到掌心,他手指也似微微颤抖。
她幽幽哭泣声传来,“原来你还记得……我……我原不敢想……”
“太后说什么微臣听不懂。”容楚没有再动,语气淡淡。
宗政惠此刻心中忽热忽冷,半酸半痛,满脑子都是她自以为美好当年,满心都是遗憾失落和淡淡失而复得般喜悦,听着这话也再不认为他冷漠,只想着到今日才明白他心,明白他怨,想着他怨原也是应当,想着他怨着,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因为爱着,这么多年。
这么一想,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多哭是自己,怨自己没有好好和他说,没有安抚好他,引得他生怨,彼此都两处折磨两处痛苦,好好昔日情分弄成仇人,连带自己也受了这么大罪……
她自幼对他有情,但终选择上,她毫不犹豫选了那条路,她自小心高气傲,目下无尘,总觉得只有自己才配做这天下之母。
她甚至想过,等自己做了天下之母,要做什么还不由自己?
她走向那女子至尊之路,心中有遗憾,并无后悔。无论如何,国公府不能和皇宫比,何况国公府早已无心权位,区区一个国公夫人,满足不了她野望。
之后那几年,宫中挣扎起落日子里,她有过淡淡后悔,但因为有目标有野心,她始终觉得,自己选择路是对。后来先帝驾崩,她垂帘,终于掌握天下,她不禁志得意满,那个时候,她是想着,或许还有机会,和他一起。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荒谬疯狂,可她还是止不住要去想,所以她控制不住要去杀容楚未婚妻——他是她,决不允许别女人夺去。
后来有了太史阑……
后来容楚因为太史阑和她完全对立……
她怒,多是恨,恨自己太过轻敌,恨容楚太过无情穿越之外挂大作战章节。一边恨一边依旧不甘——她不信,她不信容楚当真如此无情,她不信自己会这样失败。
今日一行,看着那少年时爱花,看着那隐藏着雪中琉璃洞画像,她不甘和疑问,终于找到了出口——容楚果然是因爱生恨,所以才会这样对她。
和失败比起来,她不甘心自己骄傲被折损。她愿意相信这个理由。
她握着他手,将额头抵着他指节,声声幽咽,她不信他不动心。
起码,他没有抽回手,不是吗?
“我知道你恨我……当初……当初……”她哽咽不能言,凄然如带雨梨花。
容楚目光一直落榻背上,根本不看她。良久才缓缓道:“您误会了。”
“不!我没有!”宗政惠反驳得近乎激烈,伸手指着那窗台上花,“我当初爱丁香!”看容楚神色淡淡不为所动,咬牙又站起,步走到书架后面,重重将书架一拖,“还有这个!雪中琉璃洞,人面如花红。你敢说这画不是我!”
容楚默然,垂眼将自己掌心锦被上慢慢摩擦,却不肯看她。
宗政惠瞧着他动作,心中不知该欢喜还是酸楚还是苦痛,还有一股细细心火燃烧,煎熬得她浑身都微微颤抖,一些压抑心底多年话,再也忍不住要喷薄而出。
“琉璃洞……琉璃洞……”她颤着声音,泪盈于睫,“你还怪我!”
容楚又默了一默,才答:“此话从何说起。”
这似乎是个疑问句,却并无询问之意,反而充满喟叹和忧伤。宗政惠听着他终于去掉了那个恭敬又冷漠“太后”称呼,心中又起了汹涌波澜,忍不住便觉得似乎看见了属于他彼岸,眼神那一端。
“当初……”她站画前,轻轻抚摸着那画上人娇嫩脸庞,似看见青春少艾自己,自那日风雪中缓缓而来。
再一眨眼,忽然又换了景色,洞壁千层,倒挂琉璃,五光十色,有幽幽风从洞另一端吹过。
她站洞中,身前身后都是一大群人,前面是她姐姐,被一群人拥着。
她认出那些是皇室中人,其中有一个是康王,但康王并没有站人群中心,他伴着一个戴风帽男子,微微侧身站姐姐身侧。
她见过一两次康王,印象中他充满王族骄傲,然而此刻他脸上笑容她从未见过,微带谦恭,却又保持距离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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