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苔藓;装有护壁板的小后客厅,像船舱一样,光线是从天窗中射进来的。
他像小商船的船长一样,和他的外甥沃尔特住在这里,没有别的人。沃尔特是一位十四岁的男孩子,他那副神态活像是一位海军军官候补生,这也进一步加深了上述总的印象。但事情到这里也就完结了,因为所罗门·吉尔斯本人(人们通常更喜欢管他叫老所尔),根本没有一位航海人员的外貌。他那威尔士假发自然不消说了,那是威尔士假发中最普通、最难梳理的,他带上它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海盗。从其他方面来看,他是个慢条斯理,讲话平平静静,并喜爱思考的老人;他的眼睛红红的,仿佛是穿过迷雾看着您的小太阳;他的神态像是刚刚被唤醒的样子,如果他通过店中每一架光学仪器连续凝视三、四天之后,突然重新回到周围的世界上,发现它一片绿色的话,那么他就可能呈现出这样的神态。他的外表中唯一可以看到的变化是,他原来全身上下穿着一套咖啡色的服装,裁剪得宽松肥大,上面装饰着发亮的扣子,现在则仍旧穿着那同样咖啡色的上衣,但裤子却换成颜色较淡的本色布做的了。他衬衫的褶边整整齐齐;前额上架着一副最上等的眼镜;裤上的表袋中装着一只很大的精密计时表,他宁肯相信伦敦城里所有的钟表,甚至太阳都共同密谋来跟它作对,也决不会对他这个宝贵的财产产生怀疑。他现在就像过去一样,年复一年地这样待在这个小小的海军军官候补生身后的店铺中和客厅里;每天夜里他定时爬上远离其他房客的一个凄凉的顶楼中去睡觉,当安安逸逸住在下面的英国的先生们很少想到,或根本没有想到天气怎样的时候,这顶楼上却常常刮大风。
读者与所罗门·吉尔斯认识是在一个秋天下午的五点半钟。所罗门·吉尔斯那时正在看他那只完美无缺的精密计时表,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城市照常每天一次向外疏散人群,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或更长久一些;人的浪潮仍然向西滚滚流动着。就像吉尔斯先生所说的,〃街上的人已经稀少得多了。〃今天晚上好像要下雨。店铺里所有的晴雨表都呈现出垂头丧气的神态。雨滴已经在木制海军军官候补生的三角帽上闪耀着亮光。
〃不知道沃尔特在哪里!〃吉尔斯把精密计时表重新小心地藏好以后,说道,〃晚饭已经准备好半个小时了,可是却不见沃尔特!〃
吉尔斯先生在柜台后面的凳子上转过身子,通过橱窗中的仪器往外看,看看他的外甥是不是正在穿越马路。没有。他没有在那些摆动的雨伞中间。他也决不是那个戴油布帽子、卖报的男孩子,那男孩子正沿着外面的铜牌慢吞吞地走过去,并且用食指把自己的姓名写在吉尔斯先生的姓名上面。
〃如果我不知道,他太爱我了,不会逃跑,也不会违反我的意愿,自己跑到船上去的话,那么我真要开始坐立不安了,〃吉尔斯先生用指关节轻轻敲打着两、三个晴雨表。〃我真会的!全都在很低的度数①,啊!湿气真大!唔,是需要下雨了。〃
①原文为AllintheDowns,吉尔斯这样说是指晴雨表中的度数很低,但这又是英国剧作家和诗人约翰·盖伊(JohnGay,1685…1732年)著名叙事诗《温存的威廉和黑眼睛的苏珊告别》(SweetWiliamsFarewelltoBlack-eyedSusan)中开头的诗句,意为〃船队全都在唐斯〃。唐斯(theDowns)是英法之间多佛海峡的一部分,为船舶停泊处。狄更斯采用这种文字表现方法,是为了使读者感到幽默有趣。
〃我觉得,〃吉尔斯先生把一个罗盘匣子玻璃顶上的灰尘吹去,说道,〃孩子总是喜欢跑到后客厅里去,你毕竟不能比他更直接更准确地指向后客厅。后客厅的方向是不能更正确的了。正北,不向其他方向偏离二十分之一度!〃
〃喂,所尔舅舅!〃
〃喂,我的孩子!〃仪器制造商轻快地转过身去,喊道,〃啊,你回来了,是吗?〃
这是个兴致勃勃、快快活活的男孩子,由于冒雨回家来,显得十分精神;他的脸白嫩、漂亮,眼睛明亮,头发卷曲。
〃唔,舅舅,我不在,你整天是怎么过的?晚饭好了吗?
我饿极了。〃
〃说到这一天怎么过嘛,〃所罗门和颜悦色地说道,〃如果像你这样一条小狗不在,我不能过得比你在的时候好得多,那就怪了。说到晚饭好了没有嘛,它已经准备好半个钟头了,正在等着你呢。说到饿嘛,·我也一样!〃
〃那么来吧,舅舅!〃孩子喊道,〃海军上将万岁!〃
〃去你的海军上将!〃所罗门·吉尔斯回答道。〃你是想说市长先生吧。〃
〃不,我不是想说他!〃孩子喊道。〃海军上将万岁!海军上将万岁!前——进!〃
这道命令一下,威尔士假发和它的佩戴者就立刻毫无抵抗地被带领到后客厅去,就好像走在由五百人组成的攻入敌船的队伍的最前面似的;然后所尔舅舅和他的外甥很快就开始吃起煎箬鳎鱼来;旁边摆着的牛排是他们的下一道菜。
〃永远是市长,沃利,〃所罗门说道,〃不要再提海军上将了。市长就是·你·的海军上将。〃
〃哦,难道是这样吗?〃孩子摇摇头,说道,〃唔,捧剑侍从也比市长强些。捧剑侍从有时还能抽出·他·们的剑来。〃
〃尽管他费尽力气,但还是显出一副愚蠢的样子,〃舅舅回答道。〃听我说,沃利,听我说。看那壁炉架。〃
〃哎呀,谁把我的银杯子挂在钉子上了?〃孩子高声喊道。
〃我挂的,〃他的舅舅说道。〃现在不用这种有柄的大杯子了。从今天起我们必须用玻璃杯喝了,沃尔特。我们是做生意的人。我们属于伦敦市。从今天早上起,我们开始过新的生活了。〃
〃好吧,舅舅,〃孩子说道,〃只要我能为你祝福就行,我可以用任何你喜欢的东西来喝。现在,所尔舅舅。为你的健康干杯!我还要为——〃
〃为市长欢呼。〃老人打断他的话。
〃为市长,为名誉郡长,为市参议会,为同业工会会员欢呼!〃孩子说道,〃祝他们万岁!〃
舅舅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他说道,〃让我来听你谈谈公司的什么事情吧。〃
〃啊!公司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谈的,舅舅,〃孩子使用着刀和叉,说道,〃那里有好多非常阴暗的办公室;在我坐的那个房间里,有一个很高的火炉围栏,一个铁的保险柜,一些关于即将启航的商船公告,一个日历,几张写字台和凳子,一个墨水瓶,几本书,几个箱子,还有好多蜘蛛网,其中有一个正好在我的头顶,里面有一只干瘪的青蝇,看上去挂在那里已经好久了。〃
〃没有别的了吗?〃舅舅问道。
〃是的,没有别的了,不过还有一只旧的鸟笼子,我不知道它怎么到那里去的!还有一个煤桶。〃
〃难道就没有银行存折、支票簿、证券或者其他象征着每天滚滚涌进来的财富之类的东西吗?〃老所尔说道,一边通过那永远好像笼罩在他的四周的迷雾,渴望了解似地望着他的外甥,并故意讨好地强调那些词儿。
〃啊是的,我想那会有好多,〃他的外甥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过所有那些东西都是在卡克先生的房间里,或者在莫芬先生的房间里,或者在董贝先生的房间里。〃
〃董贝先生今天在那里吗?〃舅舅问道。
〃啊是的。整天进进出出。〃
〃我想他没有注意到你吧。〃
〃不,他注意到了。他走到我的坐位跟前——我真但愿他不那么严肃,不那么生硬呆板,舅舅——,说,哦!您就是船舶仪器制造商吉尔斯先生的儿子吧。我说,他的外甥,先生。他说,我是说外甥,孩子。但是,舅舅,我可以发誓,他确实是说儿子。〃
〃我想是你弄错了,这不要紧。〃
〃是的,这不要紧,但是我想,他不用那么严厉。虽然他确实是说儿子,但这话倒不含有什么恶意。然后他告诉我,你曾经对他说到我,因此他就在公司里给我找了个工作;他希望我勤勤恳恳工作,按时上班下班,然后他就走开了。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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