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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浪小说>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 > 第18部分(第1页)

第18部分(第1页)

“你在外面,看到些什么?”见周围无人,我又问。

这似乎开启了他的话匣子,他谈起中央最近的战略部署,备战备荒为人民和深挖洞、广积粮,因为国际局势相当紧张。又说,重庆武斗把山城打得稀烂,成都“红成”与“八&;#8226;二六”的矛盾难以调和,知青上山下乡的最初动机是解决就业问题,却造成新的矛盾,农民并不欢迎知青,多数知青在农村不安心,想回到城市,并且编了不少知青之歌,几乎在每个公社、每个生产队或铁路公路线上都能看到失意的知青面孔,倾诉他们无可奈何的处境。他讲自己也正处于知青的年龄段,气质、阅历、趣味也差不多,因此冒充知青,大家深信不疑,结交了不少知青知妹,他深信知青上山下乡是一场闹剧或历史的倒退,将来不知怎样才能收场。

我问他柬埔寨局势,山姆大叔为什么要推翻西哈努克亲王政权。他侃侃而谈:“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和北越利用柬埔寨向南越运送作战物资,胡志明小道成为山姆大叔的肉中刺。他们为打击阮友寿律师和黄晋发建筑师的南越武装,必然要指使朗诺和斯里玛达发动推翻西哈努克的政变。”在叙述时事政治时,他常使用一些隐语,如把越南称为安南,把柬埔寨称为高棉,把台湾称为福摩萨,将美国称为山姆大叔,将英国称为约翰牛,将伟大领袖称为NumberOne,一号首长,将林、黄、吴、邱、李称为五虎将……这样,常在这里巡逻的文化较低的管理员听到也不知所云。

万事通的到来,使寂寞的小监逐渐活跃起来。他精力充沛,口若悬河,总想和别人攀谈,上午或下午,常能听到他的小广播。一次,谈到他曾在美国留学的父亲。他是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的大学生,有一年假期,他到一家工厂从事勤工俭学,该州宪法为了保证白人优先就业,曾作出“不准有色人种在某些企业打工”的规定,他违反了州宪而被关进监狱。黎正信绘声绘色地描叙那里被关押者的生活:“早晨有面包、牛奶、鸡蛋:午餐有通心粉、三明治、鸡肉、土豆和番茄汤,如没有吃饱还可以多要一份;晚餐也丰盛。还有《圣经》和各种图书、报刊可供阅览,空气清新,放风时间还可以打乒乓球或篮球,除了不准出去,人身自由不受侵犯……”小监里的犯人都尖起耳朵,谛听他的天方夜潭。

他忽然打住,说:“可是,我老爸在那里没有住多久,就被当地华侨保释出来,完成了学位,然后回国。”

万事通的小广播有时也遭到管理员的干涉。一次,他正津津有味地讲外面知青妹的爱情生活,有些女知青和农村干部缠起了,被一位管理员制止:“你又摆啥子哟?”他随机应变,“没有摆啥子,肚子有些饿了,我在说为什么还不开饭?”有一次,我正在唱歌,也被管理员追问:“你唱的什么歌?”我也急中生智,回答:“红卫兵进行曲。”

在医务室看医学书的卫生员廖觉先有时觉得打扰了他的清静,跨出门说:“你们几爷子合适点,老宋干事在这里听你们高谈阔论,已听了几个下午了!”

姜是老的辣,余干事听到犯人之间谈话,便采取堵的办法来调整小监,老宋干事毫不声张,却悄悄地听墙根,了解人们的心态,以便对症下药,我深深感到老宋干事棋高一筹。

66饥饿的除夕夜

上世纪70年代的第一个冬季到来了,冬季带来严寒和种种不适,我们住的这所小监正在揭瓦和拆除,肯定又将面临一次搬家。

这一年来,外面不断有背砖背灰背沙的嘈杂声,据说是唐干事正领导一个基建组在修大监和小监。大监还是利用原来的地基,把穿逗式瓦房推掉,改成水泥预制板式永久性监房。新的小监将修在哪里呢?

一个夜里,大监里的犯人早已就寝,我们又被秘密转移。方向正对着牢房大院的铁门,厕所后面新修了一道墙,新的小监在这道新墙的后面。这样,小监就与大监完全隔离开来,自成一个狭长的小院落,变成一个与外面隔绝的世界。我被安排在背后左起第一间。后来慢慢得知,这排房子的第一间有4个小监那样大,大概是准备给看守人居住的,暂时没有住人。小监共十来间,前后各有五六间,比起原来住的小监更狭小、逼仄、低矮,只能放下一张门板床和一个马桶,房内潮湿阴暗,虽安着百叶窗,长久住在这里肯定要得风显性关节炎和其他疾病,这是极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关在这里不仅意味着对生命的摧残和禁锢,而且会造成窒息与死亡。每日三餐仍由炊事员按时送来,平时极少有人巡视,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农历除夕,9时已过,仍不见有人送饭来。隔着高墙隐约听到大监那边的骚动,不像是欢度除夕的喧哗,而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莫非是大厨房锅灶出事了,到现在尚未开饭?或是炊事员因过年的兴奋而把小监忘掉了?

小监中人的忍耐终有一个极限,晚上无灯,一片漆黑,不能阅读什么,只有背诵古文、诗词,或想一点什么心事。在饥寒交迫中有人拍床而起.首先是性格暴烈的李盛照呐喊起来:“我们要吃饭,我们要过年,谁敢剥夺我们生命的权利?炊事员莫非都死绝了吗?”

“太不像话了,大年三十不送饭来,中美合作所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有人附和。

每个小屋里都用不同的声音响应着,有的温和,有的激烈,或大声抗议,或作种种猜测。

有人唱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在这种情境唱如此优美动人的歌实在是一种反讽。这大概是费宇鸣君,只有他才有这样甜美的声音和闲情逸致。我应和他的旋律,唱了《田野静悄悄》和《小夜曲》。文化不高的老江湖杨代根有些惊讶:“你们唱的是同一支歌,难得你们这样喜庆,我们在这里操饿功,实在太可怜了!”

李盛照却乘机和杨代根攀谈起来:“杨师兄,你是苗溪的名人,无人不知的老逃犯,年轻时越过茫茫戈壁,由新疆跑回四川,该是怎样的惊险和艰苦卓绝呀!以后屡关屡逃,不怕加刑,不避艰难,顽强斗争,真是屡败屡战的角色。杨师兄,你这次怎么又被网起了呢?”

“唉,因酒误事,为酒伤身呀。这次被逮到,还是不慎醉酒的缘故,我真是后悔莫及呢!”

两人不住地叹息,为因小失大而深深惋惜。

杨代根沉思了一阵,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我已经没有那份雄心,也没有本钱了!”言下非常伤感:“人在年轻时有无限的勇气,如今刑期还长,再加一次刑此生便结束了。我这次若能出去一定改弦更张,别人过得我也过得,等把刑期熬满,过几年安生日子算了。”

李盛照却不甘心地说:“我是不服的,我走出小监以后还能做许多许多事,我还要研究经济学,继续与教条主义开战,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老兄精神可佩!”不知是谁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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