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现大食人阵形变动,李天郎就知道决定性的战机已经来临。他立刻率领担任迂回攻击任务的全部骑兵发起了奇袭。赵淳之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会按照李天郎的谋略进行,也想不明白李天郎怎么会清楚地感觉到进攻的时机。只觉得在校场上,如此训练有素的进攻战法早就烂熟于每个侧戎军士卒心中。也许,这就是精兵之魂?
没有弓箭兵,没有盾牌兵,只有一群傻乎乎的步兵!那些挥舞着沉重宽刃直剑的步兵除了盾牌,居然还是赤膊!面对坚甲利器,剽悍如风的侧戎军铁骑,这些步兵完全是待宰的肉!
马搏看见李天郎挥舞着大枪,带着长骑队一个漂亮的飞跃便撂倒了一串步兵。那种所向披靡的霸气,那样勇冠三军的傲气,带给敌人的是无尽的恐惧,带给部下的,是雄壮的激励和无穷的勇气!
“杀呀!杀呀!”他战斗的热血因之彻底沸腾起来,也领着西凉团骑兵狂飙搬扫平了那些大食步兵。将他们一一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一群大食骑兵急急赶来,迎头碰上长骑队,顿时被打得落花流水。后面的横野团以伙为单位,一人牵马掠阵,四人下马与本队同伴聚集,提陌刀奋击,大食人的弯刀和长矛根本不是对手,被杀得鬼哭狼嚎。陌刀砍在那些身裹锁子甲的喀达卡身上,他们的圆盾和弯刀完全失去了作用。伯克尔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钢浇铁铸般的勇士没几个照面便一个个倒了下去。此时他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左翼完全崩溃了!自己使出吃奶的劲依旧招架不住宿敌轻轻一击!左翼崩溃之快,令他瞪大眼睛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我的真主,看来惟有死亡,才能让自己脱离耻辱!
浴血奋战的阿拉伯战士高呼真主伟大,死战不退,尽皆慷慨赴死。就是失去双腿或者双手的战士,只要有一口气在,也拼死拼活缠住唐军士卒。李部骑兵虽然勇悍。但全数不过两千,被近万穆斯林死士亡命搅住,一时之间也是穷于应付。如果这时后方唐人大军能够全力一击,阿拉伯人败局已定矣!
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见左翼情势已危在旦夕,阿布·穆斯林毫不犹豫地派遣刚刚赶到战场的预备队前去增援,那是一万名精锐的呼罗珊骑兵。在这关键时刻,靠战争立国的阿拉伯人表现出令人惊叹的纪律性和战斗精神。援救穆斯林兄弟的坚强决心,加之以高昂的宗教热情,使阿拉伯军队视死如归,迅速投入了左翼的反击战。
早就得知了右翼突击的禀报,也发现了李天郎取得的胜利,但是此时的高仙芝发热的脑子里想的,却不是派去增援,扩大胜利,以彻底击溃对手。而是认为既然敌左翼已溃,要以此突破,不过是灭敌一部,占数量优势的对手有时间全面后撤,即不可大获全胜。如今贼中军阵形混乱,而其援军已往左翼去,如此一来,应该是中央突破,全歼对手的良机。贪婪和自信战胜了理智和清醒,高仙芝令葛逻禄人在右,玄甲营在左,虎贲营居中,全线进攻大食中军。对右翼,则只派出了疏勒营一千人马和二十架车弩。
双方已经激战至正午,白晃晃的阳光居高临下,火辣辣地倾倒下来。一线的士卒疲累地退了下来,后继的战士迅速接替了他们的位置,使战斗愈发激烈。
齐雅德狠狠地一踩地上扑闪的火苗,那是唐人可以爆炸燃烧的神秘武器造成的,空气里那呛人的味道也是拜那玩意所赐。阿拉伯前锋彻底被打残了,死伤的穆斯林战士堆成了山,最令人窝囊的是,他们中很多人甚至还没有见到唐人的摸样便倒下了。“我的真主啊。”齐雅德望着狼烟弥漫的左翼,希望那里的情况还不至于不可收拾,要是唐人由此下刀……
左翼厮杀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唐人似乎增加了兵力,双方的战斗非常激烈。齐雅德一颗心七上八下,几次想请求埃米尔下令让他出动援救左翼,但看到阿布·穆斯林凛然的眼神,他又不敢说。因为,他知道,现在能投入战斗的,就是穆斯林最后的力量,一旦动用,就必须义无返顾,孤注一掷。所以,必须在关键时刻才能……
万能的真主,后军的集结令人欣慰,除了紧急向左翼派出的一万人,剩余的预备队几乎都已到位。
齐雅德回头看了看神定气闲的阿布·穆斯林。埃米尔少见地站了起来,手搭凉棚向左翼张望。看来,左翼的形势同样引起了他的关注。愿真主保佑那一万援军能够在左翼崩溃之前及时到达,否则光抵御左翼唐人的进攻就需要投入所有的预备队。尽管塔立丹带领他所有的石国军队在中军侧翼做出了防御的姿态。但没有人会对这支连遭败绩的嬴弱之旅抱什么希望。
一辆插满箭矢的战车狼狈地向这里奔来,受伤的驭手裂着嘴,使劲拉紧了缰绳,同样伤痕累累的挽马喷着痛苦的响鼻,浑身哆嗦着在阿布·穆斯林的大战车前停了下来。两个满脸血污的阿里夫各自搀扶起一个人。齐雅德看得清楚,是哈米德和伯克尔,我的真主,这么说,两个左翼指挥都受伤了!
看得出,埃米尔震惊了。他跳下战车,俯身在车舆,厉声问道:“左翼怎样?不要告诉我你们失败了!”只有伯克尔微弱的声音在回答,齐雅德急急上前,听到断断续续的后半句。“……还好援军赶到,敌我胶着,阿尔比鲁尼救下了我们……”
“然后呢?”阿布·穆斯林几乎是吼叫起来,“你们没有崩溃是吗?告诉我!”
哈米德地身体已经僵硬,齐雅德轻轻替他合上双眼。安拉又失去了一位伟大的战士。
“阿尔·比鲁尼说,只要他在,左翼就不会溃败!”伯克尔气息奄奄地回答,没说完就咳嗽起来,即使是咳嗽,也是有气无力。
阿布·穆斯林恼怒地一拍车厢,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左翼能否守住,只有真主知道。但是将预备队派向左翼还是坚守中央,却必须是他,而不是真主来决定。当阿布·穆斯林直起身来时,脸色铁青,花白的胡子紧张地收聚起来。“雅罗珊李!”齐雅德听见他恨声念叨,“愿真主惩罚他!”
“齐雅德!”埃米尔好像下了决心,“你……”
“砰砰砰!”唐人那边发出了巨响,空中再次传来咻咻的怪声,那是唐人的弩炮!齐雅德抬头看看,一排飞行的长矛直向己方扑来,比那次都近!这说明对手将弩炮前移了!真主啊,他们要进攻了!
齐雅德再次望向埃米尔,阿布·穆斯林皱着眉头僵直在那里,几个卫士惊慌失措地举着盾牌跑过来保护他。“慢,慢,慢,”埃米尔仔细看看弩炮的落点,又歪着头凝听一阵,扬起的手落了下来,“我的真主……”
“埃米尔!尊贵的埃米尔!”一个从前沿狂奔回来的嘎依德飞身下马,“唐人进攻了!全军都压向这里!”
“你肯定?全军?”阿布·穆斯林揪着自己的长袍前襟,语气异常关切,“进攻中央?”
“千真万确!整个唐人的中军都前进了!”嘎依德有些茫然地回答,不解地眨巴着眼睛。
阿布·穆斯林的胡子舒展了,他负手走回战车,平静地喝了口茶,慢慢脱去了白色的丝绸长袍,露出了里面披挂整齐的铠甲。齐雅德胸膛剧烈起伏,伟大的埃米尔终于要反击了!
“蠢货!我高估了你!”他似乎听见埃米尔喃喃说道,说谁,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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