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院子,迎面碰到房东。她眼睛朝着暖气瞟来瞟去,清清嗓子说,“电费是不包括使用这个的。如果用,得额外算钱。”
“多少?”陈勉问,他房子没有装分流器。无法确知用电量。
“100。”房东道。
“怎么要100呢?”陈勉有些急。房租一个月才300。他平时除了用个灯泡根本没有什么耗电量。
“100,都算便宜呢?你不看看这电暖气什么功率。你要一天到晚开呢?我不都得算着呀。”
我气不过,对陈勉说:“咱就不住了吧。这破房子,没暖气,没窗子,还要受人气。”
“哟,你这300块钱想住豪华公寓啊。”房东拖着声腔道,“北京有的是房子,想多大多大,想多好多好,有本事你找去啊。我还不想收一个有病的人在这里呢。晦气。”
沉默。我感觉陈勉抓我的手小鱼一样跳了下。片刻,他沉声问我:“你说的那房子,租了吗?”
“租了。”我备感振奋,“租金付了,精装修,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已经找人打扫过了。”
“咱走。”陈勉说得坚决。
房东这时有点慌,拦着我们道:“怎么说走就走呢,不是要住满一年的吗?说住一年,我才把房子给你们的呀。当初有很多人看中这房子的。我租给你们这也是一个条件啊。”
“不好意思,你留给别人吧。”我们绕过她。
这天的经历,给我们上了很生动的一课,真正是身无分文颜面无,腹有银两气自华。
搬进新房的第一个晚上,我被咳嗽声惊醒。起身,拧亮灯,灯光随着门铺至客厅,陈勉蜷身一上一下俯伏的背影便凸现在眼前。
我倒一杯温水给他。他坐起,接过,说:吵你了。
也是因为怕吵我,他坚决不愿与我共处一室。
他喝了几口,略略平复了下,握着杯子看我,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昏暗的缘故,他的目光看上去有点迟滞。
我靠近他,想问他“好点没”?可看着那空洞迷茫的目光,忍不住凑上前亲他。他想转开脸,已经被我攀紧。
“别,没好……”他仍旧抗拒着,终于难敌我辗转的热情。如果温度可以给人希望,我愿意焐热他;如果病痛也能过人,我希望为他分担。
灯光与夜色镶嵌在一起,昏昏沉沉。这如同我心底的感情,已分不明是思念还是怜惜。
“我很害怕。”他喘着气对我说,“怕我让你失望。这两年,没见你,就是对自己失望透顶。”
“其实,不是你的问题。”
“对,我没错,可我要背负我的命运。”
“你还是回去做销售吧。自尊不要那么强,安安是好意。”
“锦年,你知道看到你和沈觉明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感觉吗?”
我说:“对不起。”
他眼睛灼烫,像淬过火,“刚刚我一直在想,尊严,尊严究竟是什么?赤贫如我,守住尊严,与其说是对生命中高贵的东西保持敬意,未若说是在为自己的软弱寻找借口。我什么都抓不住,只能靠虐待自己来证明自己,以为在别人眼里是光辉,可是一个渺小如尘芥的人谁会多瞥你一眼?在残酷的生活面前,只有身份、地位、金钱是实在的,安全的。无论用什么方式得到。必须要得到。否则,你,就算不跟沈觉明在一起,也会跟别的人在一起。爱情以及生命中的美好,于我都将是一种奢望。”
我听着他的激愤,竟是说不出劝慰的话。
我也许可以说,我不是这样,我不会为钱去交换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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