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转手又将那石榴花抛了。
“给我准备的住处呢?”我负手转身,欲要离去。
“你去哪里?”宫谓常却是不想让我走的,一声轻叱,显得有些焦切。
“这样的情况,总该让我好好想想,你看,他对我似乎毫无反应,也许你找错人了可也说不定。”我无奈,劝慰似地笑笑。
宫谓常像是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我,却缄了口,不再言语。
高床软枕,锦被轻盈,然而长夜漫漫,却亦无心睡眠。
便起身欲要随便走走。
脚步停下时,已经身处东厢房门口了,却是顾飞白所宿之处。
我凝神细听,里间一点生息也无,心下有些疑惑,便试着推动那木门,里面并未拴上,于是缓缓推开了那门,借着明澈月光,在外室里逡巡片刻,却不见那幅画了,果然是被收起来了啊‘‘‘‘‘
重重帘幔隔着内室,望不见里面是何光景。我将手放在腰间的三尺雪上,这三尺雪,自从岛上带出来之后,皆由江蓝笙一路保管,只是现在既然决心离开他,当然是自己随身携带了,好在这剑,已经被江蓝笙以白玉制了剑鞘。
白玉剑鞘·······呵!
江家再富贵,如此之举,恐怕也稍显浮夸了‘‘‘这样想着,一把掀起那厚重帘帐,绕过屏风,看那之后的拔步床上,被褥整齐——并无人在。
······
庭中如积水空明,花树横斜的枝影如曼曼招摇的水藻青荇,然而假山巉岩,树木浓茂,野蔓横生,风弄影来,枝影晃动,显得有些诡谲奇异之态,并有寒凉之意。
今日是下弦月,月上中天,冷月如玉钩,想来已经过了子时了。
耳畔是夏夜里清亮的蝉鸣声、促织声,以及鼓鼓蛙声。
却听一个人的伶仃脚步,踏着月华,踽踽独行。
我向来人处看去,与我一般无心睡眠的,原来竟是顾飞白‘‘‘‘‘遥遥见了他,身形便于假山后微敛。
我不由得攥紧袖中的手,转而拂上了腰间的佩剑,然而他身后却另跟着一人,那人亦步亦趋,始终保持在顾飞白之后十几步远。
呵‘‘‘‘‘‘却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如我一般,是大半夜不睡觉的闲人,有这等奇情逸致,信步空庭以赏夜景啊。
这样想着,袖间握着的手转而又松开。
只见顾飞白越走越近,一身红衣,在月色下显得十分惨然哀凄,只是眸光是奇异的幽幽发亮,绯丽如同一个艳鬼,走得近了,方才听见他自言自语所说的话。
却听他道,“不能睡、不能睡‘‘‘‘‘‘好好牵着我呀,一定要好好牵着,他们都要把你夺去,把你从我手中夺去‘‘‘‘‘我该怎么办才好?”
心中升起一缕悲意,只是转而便被压下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不住地想着。
我终于明白为何宫谓常会请我来了,只是让我再与顾飞白见面,他心中也是极为不甘的吧,然而,顾飞白如此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包扎伤口,死亡,不过是时日问题,而且时日已然无多了‘‘‘‘‘‘
顾飞白身后那人亦走至月光之下,足下轻软,没有半点声息,半面脸掩藏在阴影之中,轮廓清朗深俊,却是宫谓常,他也像是看见了我,然而对视只是霎那。
“顾飞白!”我离顾飞白还有几步远,拂开身前枝叶,石榴花瓣簌簌落了些,触在肌肤上,轻软如同的折了的云翼,我缓缓走出蔽身之所,对着他唤道,声音清冷。
顾飞白的脚步停了,身形像是怔了怔。
我心中不由得稍喜。
然而却见他又像是没有看见我一般,倒是望着眼前那飞舞的荧蓝色蝴蝶,欣喜地说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缠绵而清悦,只是其中搀着一丝奇异的稚气。
‘‘‘‘‘‘
我对着宫谓常摊手,表示无力。
他以目示意我——再试试看。
好吧‘‘‘‘‘‘
“阿容‘‘‘‘‘”这次,我倒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声音温柔如水,缠绵旖旎。
而他却像是怔忪了一会儿,缓缓投眸朝我这边望来,眉目是素淡中的冶丽,像是碧绿枝头即将燃尽的艳色石榴花朵,只是旋儿又像什么都没看到般,转回头去,继续对他挚爱的蝴蝶呢喃细语,彷如劝哄着突然恼了的情人。
我叹了口气,对宫谓常表示——这回我是真无法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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